豪笑。“不瞒你说,还真是!在这儿我家公子想让谁滚蛋,谁就得——”被年轻公子打断。
“别乱说啊,不是这儿。”他笑得十分爽朗,没半点心机。“要再过去一点才是。在越浦我们不能想叫谁滚蛋谁滚蛋,毕竟不是自己家。”冲日九一点头,爽快带人离开吉光院。
不想相隔未久,长孙旭又三度遇上。能在杨柳岸摆棋摊的,哪个不是老江湖?银两虽好,多收短收都是麻烦,那摊主半天都没伸手去拿,年轻公子全看在眼里,拈起银
锭,抬眸笑道:“虽说不用找了,太浪费了也不好。这枚银子,够请整摊人玩一局不?”
“够。”摊主眉眼一动,立时便会过意来,微露喜色。
“行,那就请所有人玩罢,剩的全押了。”公子笑道:
“押我这一侧赢。但不对赌未免没意思,我再出一锭,押另一侧赢;不管各桌的哪一侧,下赢的我另赏一锭,和局双方各五十文钱。”围观的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手脚快的纷纷抢空位坐下。
这棋摊子不过五六张矮几,顷刻满座,没抢到的心有不甘,竟一屁股坐到邻摊去,杨柳岸边整排的棋几就这样坐满了人。年轻公子也不在意,让从人一摊一摊掏钱,下棋的、围观的俱都兴致勃勃,现场气氛热络,驻足探问之人越来越多。
日九瞧着都不禁有些佩服起来。他初上朱城山时为求自保,把主家给他的金银散了个精光,深知花钱也是门艺术,往街心洒钱固能吸引人潮,效果却稍纵即逝,银钱空了人自散去,毫无侥幸可期。
年轻公子押注的钱,除非引来巨量投注稀释了比例,否则最终能拿回的比例仍高。严格说来,他真正花出去的只有请客的那枚银锭,以及打赏胜者的部分而已。
除却原本的棋客,真能凭棋力分出胜负者几希,贪小便宜抢位子的未必通棋,遑论双陆等域外传来的博奕游戏,可望以和局作收;和局虽得不到价近千文的银锭厚赏,双方却都能拿到五十文钱,皆大欢喜。
年轻公子看似豪气,细较之下,至多就损失三五枚银锭,在风月场中随便走过一条长廊,赏出的都不止这个数儿。
“其实我很想认识你。”日九回过神时,双手已被年轻公子握住,亲热摇晃。“我啊叫雷恒春,爱是永恒、四季如春的雷恒春!你叫我春春就行了。兄台怎么称呼啊?”
“长……长孙旭。”日九觉得他热情到都有点让人窒息了,手掌半天都抽不回来,讷讷一笑。“朋友喊我‘日九’。”
“那就叫你日九,你喊我春春啊。那天你摆平我娘的法子,实在太聪明——”雷恒春似极欣赏他的随机应变,话匣一开滔滔难禁,两眼放光,如与童党并肩回味恶作剧得逞的光荣事迹,充满历战老兵的浓情厚谊。
日九朋友不多,在朱城山只一个耿照称得上铁,清楚自己与眼前之人没有熟稔到称兄道弟的程度,然而不可否认,这样热络自然的气氛令人感到十分舒服,就与杨柳岸的河风一样。
雷恒春根本不会下棋,他们这桌还是海外伊沙陀罗国传来的异域斗兽棋,他只对活灵活现的兽形棋子表现出短暂的兴趣,却听不完规则讲解,两人索性溜到旁边摊子喝杏仁茶,自是雷恒春请客。
“静月楼外杨婆子的杏仁茶是天下第一。”雷恒春告诉他。“我每次来静月楼都为了这一碗,喝完就想回家了。里面真的很无聊。”
两人蹲在静月楼的朱门外吹着热气四溢的乳汤,小口小口啜饮。雷恒春说得没错,日久心想,这杏仁茶真是天杀的好喝。
雷恒春说话诙谐,连夸大之处也不致令人反感,能适切勾起听者的兴致,同那神出鬼没的握手奇技一样,绝对是种才能。但说越浦最有名的顶级妓院之一“很无聊”,这就有些过了。
日九也听过“请客不请嫖”的江湖传言,不会让雷恒春带他进去开眼界,只是露出一脸礼貌的鄙夷,呼噜呼噜边吸茶汤边冷笑:“……因为艺伎不给插么?”忒想插你来明珠航干嘛?这连外地人都听不下去啊。
“有钱都能插啊,我都插腻了。”
雷恒春一脸无辜地连放爆击,忽压低声音道:“但今晚的特等房不是平常的那种,在拍卖哩!我很讨厌出价……也不是。我不讨厌竞价,我讨厌的是勉强别人,那就不是买卖,而是糟践了,真心不喜欢。”见日九一脸懵逼,收起叨叨絮絮的埋怨口吻,爽朗笑道:“他们在竞拍处女啦,说是南陵来的上等货,保证血统纯正出身良好,诸国皆有,绝不是什么村姑之类。”
日九“噗”的一声喷得路人慌忙跳脚,那人像被射了满裤脚的浓精也似,又?又怒,面色丕变:“小畜生你干什么!”说着捋起了袖管。
雷恒春随手冲他扔了枚宝石戒指,趁七八人扑上抢夺,把日九拉到一旁替他拍背,笑道:“别激动别激动,这种拍卖会要不挑主办方等级,月月都有,连我忒不爱去的人,每季至少也得出席个一两场,做做人情。不过打着南陵诸封国这种主题的倒不多,我瞧了几个成色的确很不错,就是哭哭啼啼的让人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