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ao凝神沉默数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之后才开口:“子孝和元让有何建议?”
曹洪犹豫地抬起头,眉头揪紧,沉yin再三:“司空,子孝兄长一向很谨慎,他说既然乌桓有了戒备,敌军如今以逸待劳占据优势,再加上近日大雨滂沱淹塞路口,我们的军队难以行进,此刻退兵,以后徐徐图之也不迟。”
“退兵么?”
“主公不可!”
帐中骤然响起一声高喊,外面的众人不禁诧异地往里内看去,发现郭嘉匆忙掀开帐帘,顾不得身上衣袍未整,竟就这么赤着脚在冰凉的地上跑过来,站定后匆匆低首:“此刻退兵即是前功尽弃,乌桓一日不除,幽州便将不保!”
他掩面咳了几声,随即又道:“主公必定明了其中利害,无须嘉多言。”
曹Cao眼底浸满不忍,他走上前扶住倾倾欲倒的军师,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掰过他的双肩,眼眸直直地盯着自己这位倔强的谋士,语气怜悯却强硬:“孤岂是半途而废之人?奉孝再如此不爱惜身体,孤可要恼了,还不快回去躺着。”
闻言,郭嘉枯白的薄唇微微扯动,朝主公泛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诺。”
他转过身,乖乖地向营帐内走去。背影细弱而坚定,仿佛夏日正午的蝶,即使翅膀被沉重的露水打shi而再难拂起,亦坚持着在柳荫间飞舞。
“郭军师……保重自己啊。”曹洪望着郭嘉离去,不禁感慨地叹息。
曹Cao瞥了他一眼:“子廉可听明白了?奉孝的意思正是孤的意思,退兵之事切莫再提。回去告诉曹仁和夏侯渊,拿不下区区一个乌桓,这将军之位,他们不如不坐。”
“是是是!”曹洪慌忙应答,连连鞠了好几个躬,“末将时刻谨记,司空放心,末将定当传达您的指令。”
瞧见他的马一溜烟驶远,曹Cao走过来挽上阿笙的腕,说:“随我去外面走走吧。”
她理解他心中烦忧,右手忍不住攥紧他的手臂,隔着甲胄触到身体灼热的温度。
“我们总会遇到很多磨难的。”她深吸口气,让声音听上去变得平静些,“你不是说过吗,命运就像一个深渊,我们都不可避免地没入进去,所有人都是前途未卜。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想出能想到的办法一起面对将来。”
她说的是“我们”,而非“你”,也不是“我”。
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她:“谢谢你。”
他的眼眸像浮沉着无数驱散蒙昧的星,似乎倒映了此刻天上的月夜,交织着寒冷扑面的风。
“只是我如今已很难保持理性,甚至没办法镇静下来去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低语,“听起来很不像我的作风,是不是?不过事实就是这样,离我想要的一切越近,失去的就比得到的越来越多。”
“我能明白。”她说。
这里地势较高,大雨并未在此地形成积水。脚下的野草蔓延勃勃,间有星星点点的小野花窜在其中,叫不出姓名却倒也有趣。
风冷厉凉薄,吹到脸上带来氤氲的shi寒水汽,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冷吗?”曹Cao欲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给她,倏而想起来那件方才已给了郭嘉,便紧紧搂住她的肩,试图为她挡住一些寒风。
“还行,能撑得住。”
“这才七月,乌桓居然会这么冷了。”
“我听说乌桓有个风俗,”提起这个地方,她像是立刻想到了什么,在一棵枳树干上坐下来歇息,“那里的百姓死后,亲友会请萨满指引魂灵回到赤山,烧尽所着衣物,以为落叶归根之意。”
“想不到他们倒很注重身后归宿,和我们中原人并无什么差别。”
“这是人的本性,就和老马识途一般,生来就是这样的。为了灵魂能回到故土,再穷的人家也会花钱去请萨满进行唪诵,甚至杀了主人的狗来殉葬,也是因为这个意图。”
“那萨满是巫师么?”
“是。”阿笙点头,“相当于他们信仰的跳神之人,也和我们中原的一样,遇到迷茫需要解惑时就由他们借□□义提供引导,传达神的意志。”
“引导……”曹Cao喃喃地念了声,不知为何,他本是黯然的眼底骤然闪过清晰的光芒,蓦地醍醐灌顶般兴奋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旋即他的目光盯向她,弯唇笑起来:“多谢夫人提醒。”
他立时拉住阿笙的手腕往回跑去,好像一刻也等不及似的,她被他拉着一面跑,一面惊讶叫道:“你要干什么去?”
旷野的风肆意地穿过身侧与耳间,扬起衣袂轻盈的角落,天上的星隔着一个夜空遥遥在望。
“去找萨满。”
风里头他的声音被吹乱了些许,听不太真切。
“去找萨满做什么?”然而等不及她追问下去,两人便已到了大营。
尚未坐定,他朝正处理军务的毛玠使了个眼色,后者何等乖觉,当即放下公文,恭敬拱手:“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