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后来知道了,原来一个人想好的事,拿定的主意,哪怕看起来最微末的小事,到头来也可能是做不到的。他想好了不再跟邱二厮混,不打听白房子的消息,更不到那里去。结果,却一件都没做到。
邱二那边,他确实是不想再有牵扯的,也想好了,就算他来找自己,也是能避开就避开。但邱二没来找他,后来也没再出去Cao练。有人说,他被罚了十记军棍,把屁股打烂了。
天福听了,呆了半天,拿出邱二上次给自己的钱,再添了十来文,买了糕点果子去看他。进了营房,果然看到邱二俯卧在床上,盖着被子,哼哼唧唧地嚷疼。他见了天福和那些东西,感激得要哭,说兄弟,幸亏你还记得我。
天福放下东西要走,邱二不叫他走。他不但伤口疼,心里还委屈,拉着天福抱怨,说谁能知道芸姑那婊子,被骑了十来年了,气性还会那么大呢?那些看门的只晓得收钱,没把人看好,难道不是他们的错处?还有那输了钱的,要不是他手贱掀了哑子的蒙眼布,说不定也不会有后面的祸事。再有,那些花了自己的钱,吃喝嫖赌乐了一天的,现在他出了事,一个个缩头王八似的,连影儿都不见。总之,他有一肚子的怨怼,怪芸姑,怪看门的兵,怪跟他赌钱的,还怪那些吃自己喝自己,事到临头却没个义气的小人。
天福听着这些抱怨,没什么话可安慰,把糕饼放在他床头,不顾邱二再三地留,只说营里还有事,匆匆走了。
然后,是了,芸姑死了。那天她被绑在床上,那些人图方便,并没把她放开。姊弟俩就这么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绑着手,张开了脚,各自又被jian了三四轮。然后他们把芸姑拖回住处,从外头把门一闩,就自顾去吃喝了。到了晚上有来逛的,一开门,看到人已经冷了,是撞墙死的,地上老大一滩血。第二天天一亮,这事立刻传开了。天福再不打听,再不想知道,也挡不住每个人都在议论。不过他听到这个,倒不是非常难过,就觉得她能这样的死了,或者,终于能这样的死了,倒也挺好。他就是觉得有些可惜,芸姑给的那只银耳环,自己还想着还给她的,现在没人可还了。那东西自然也不能还给哑巴,给了他,叫他想起芸姑,算什么呢?其实天福自己也不想留了,可是即不能丢,又没人可给了。
芸姑既然寻了死,那些人晓得闯了祸,更不敢让哑子也死了,于是祭出从前的办法,收短了链子,把他锁在墙上。起先他们很担心了一阵,因为这次要是哑子不肯吃喝,就没人拿来要挟了。但过了几天,哑子看来并没寻死的意思,那些人放心了一些。又看了几天,发现他虽然并不准备寻死,但也不像准备活着。喂他东西,他就吃,不喂,饭食放馊了也不见动过。跟他说话,他不明白。骂他呢,也没反应。要是用打的,打得不重,他就挨着,打重了,他会呜咽和躲闪,但不会像从前一样跪下,也不懂得比手势求饶。看来无疑是已经疯了。
天福本来不知道这些,后来看门的兵来找他,说了才知道的。那次的事闹得不小,聚赌的那些,由邱二起头,一人被打了十板子不说,先前那两个看门的,也都被革了职。新换上来的这个就很客气,跟天福商量,希望他能再去照管哑子。天福不想去,那人就拿各种理由劝他。天福不受劝,他不想再进那个地方,不愿意再碰哑子,但又不能阻止他被人折磨,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平白去看一个疯子受苦呢?
那人没办法,最后咬了牙,说你要是肯来照看他,你哪天来,那天赚的添头,就咱们两个平分。天福听了很惊奇。他不知道原来这些看门的是会从中捞油水的。设若一天有十个人逛过,收了一百文钱,他只算九个,就可以昧下十文来。
那兵见天福没立刻答应,以为他是担心出了这事,没人再去逛,就拍胸脯保证说,多了不好说,每天分四五文那还是有的。你只要答应,我就给计着人数,绝不少报了坑你。
他说的确实没错。最先几天,哑子被锁着,其他人都知道出了那祸事,不会再过去。后来那些人见他不寻死,又把他放下来,原先的主顾看没什么大事,也陆续回来了,还有人拿这事还价,说逛个疯了的,理应少收几个数。看门的兵起先不答应,说哑子现在是掰不开bi了还是被缝了嘴,别说几个,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但过了几天,眼看来逛的越来越少,只好退一步,答应减了数卖,
在这件事上,那些还价的诚然有他们的道理。哑子虽然还是能cao,和从前到底是不一样了。从前别人叫他浪些,或不许出声,他会照着做,实在难受的时候,也懂得作出哀求的姿势。现在他都不会了,就像听不懂那些话,也不知道有人可能施舍些慈悲,只是张大了脚或嘴,一味地挨着,实在挨不过了,就发出嘶哑的,没人能听清的号哭。他既然变成这样,逛的人不免少了兴味,但看在是贱卖的份儿上,总还有人愿意照顾生意。
他也再认不得人,不明白天福是来做什么的。开始几天,天福要给他的nai子上药——那地方先被穿了洞,后来不晓得哪个贪小,在cao他时把穿在上头的耳环硬扯下来,留下一个撕裂的伤口——每次天福过去要解他的衣服,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