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看看他的那些伙计,做没做好销售茶叶的准备。
博雅洋行里照例是冷清而闲散。容闳刚刚完成翻译一本英文诗集,样书摆了一货架,虽然无人问津,倒是赏心悦目,比一架子高露洁牙粉要好看多了。
伙计们倒是意外地都没闲着,不知是不是被上次容闳的“不跟钱有仇”鞭策到了。
林玉婵到的时候,看到大家围着小桌子,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大成船行给的报价不错,可是我看他们的船都快漏了……”
“南洋摆渡成不成?他们船老大我今日见过,太阳xue鼓鼓的,一看就是得少林派真传……”
“还是永昌比较划算,他们食宿自理……”
“太便宜的怎么敢用?不怕是另一个楚老板?”
…………
“和钱没仇”的容闳容老板,被林玉婵反复鼓动,终于还是放不下去战区收茶的诱惑,开始寻找押运船队。
伙计们跟着起哄。毕竟过去大家懒散也是因为挣不到钱。如今暴富机会就在眼前,老板吃rou他们喝汤,人人积极性空前高涨。
目前已有三四家船行参与竞标,各有各的优劣。
不论谁被选中,那都将是一桩肥单,够这船行吃上几个月。
林玉婵心里为苏少爷点了个蜡,咳嗽一声。
“容先生……”
容闳从报纸里抬起头,笑呵呵招呼她:“茶炒好了?”
林玉婵点点头,略略说了一下自己的炒制风格路数,一边从怀里摸出小茶罐,洗手、烧水、烫杯、沏茶,一气呵成。
“您试试。”
她有九分自信,她花了数日心血炒出来的第一罐茶,就算是放到广州德丰行,也能标个A级,让王全无可挑剔。
容闳微微惊讶,放下报纸站起身,双手端起茶杯,煞有介事地吹了吹,然后虔诚地抿了一口——
“Jesus, 好烫。”
林玉婵:“……”
这人不懂茶。她白对牛弹琴了。
她忍住笑,解释:“我用的是广东炒法,成茶清心爽目,且无燥热之感,还有温度……”
容闳却挥手,“林姑娘,我相信你,你说了我也记不住。对了……”
他忽然放下茶杯,凑近两步,轻声问她:“对了,你上次跟我提到的那个广州义兴船行……”
林玉婵一怔。义兴ptsd患者主动提它,是个什么意思?
“……报价是多少来着?”
她愣了半天,才狐疑地答:“一千五百两。怎么先生……”
容闳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想把它也放入备选当中。姑娘和苏老板是同乡,不知可否帮我问问,他接不接受讲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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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受。”
苏敏官背着手,一边研究墙上挂的黄历,一边不假思索地甩出答复。
“下月十五,春暖花开,适宜出行。”他用炭笔在某个日子上划个圈,唇角一翘,“烦你通知。容先生可以准备起来了。多带点厚衣服。”
林玉婵提起裙角,撑着柜台台面一跳,坐到他那大柜台上,晃着双脚,认真欣赏他装逼。
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炭笔,黑白分明,指尖沾染一点黑。
他平日接待友商客户,多是神态谦和,不到必要时不显出犀利锋芒;今日他却少有地摘了那层谦谦君子的皮,眸子里透出桀骜不驯,仿佛对此事志在必得。
“容先生还不是‘广东同乡会’成员,我没在他门口看到记号。”林玉婵严肃地问,“你是何时、怎么让他改口的?”
就知道他肯定有小动作,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大笔的单子。
林玉婵想,要是苏敏官敢用楚南云那种旁门左道,她非得把这人模狗样的反贼狠狠教训一番不可。
……算了,没那个实力。
痛斥一番就行了。然后友尽。
不会打架真吃亏。
苏敏官见她小脸紧绷绷,笑出声来,高深莫测地摸自己鼻子。
“我不知道呀。他为何松口,我也莫名其妙呢。”
“撒谎。”
“想知道?”
林玉婵立刻点头,却马上犹豫,把自己固定成一个木偶。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别又让她拿什么来换。
苏敏官看她神色戒备,不由得失笑,眼角一挑,微露狡黠。
“难道你想学?阿妹,我以为你是个好人呢。”
第66章
“具体我真没过问。”苏敏官指着码头上忙着的一个伙计, 坦率道,“你问鹏哥。”
鹏哥大名石鹏,是林玉婵第一次拜访义兴船行时, 给她开门的那个伙计, 也是第一批“投诚”的清帮成员之一。论年龄足以当苏敏官爹。不过眼下苏敏官是舵主, 自动抬辈,他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