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母沉默片刻,又说:“时间不早了,妈妈今天住在酒店,我订了晚餐,一起去吧。”
“你没看见吗?我老公正在做饭。我们在家吃。”
赵星桥正在下饺子,被他的称呼吓得手一抖,一整袋饺子全摔进锅里,热水溅了一手。他赶忙用自来水冲,水声遮盖了客厅的声音,他尽力支起耳朵去听,纪一舟已经进来了。
“那个……”赵星桥还没来得及回头,被纪一舟从背后抱住了。
纪一舟把额头抵在他背上,紧紧揽着他的腰,一言不发。他一来,纪明亮也跟上了,顿时把厨房挤得满满当当。
赵星桥拖着纪一舟,跨过纪明亮,跋山涉水来到锅边。刚来时他不会煮饺子,还是纪一舟手把手教的,如何烧水、何时下锅、何时添冷水,到现在才算彻底学会。民协附近有家手工饺子铺,两人都很喜欢,纪一舟懒得做饭时,两人就煮饺子吃。
很难忽略背上的触感,赵星桥脑袋里一片空白,还停在“老公”两个字上。过了一会儿,纪一舟从他背后探过头,看向锅里,笑道:“煮过头了。”
“嗯……啊?这、那个……”赵星桥手忙脚乱关火,纪一舟松手,笑得很夸张:“你是笨蛋吗?”
饺子煮烂了好几个。赵星桥盛了两盘,要盛第三盘时,被纪一舟拦下。
纪一舟把饺子端到客厅,纪母站在一边,他看也没看她,招呼赵星桥过来。两人坐在沙发上,纪一舟按了电视播放,接着看“夕阳无限好”。
赵星桥端着那盘形貌狼藉的饺子,吃也不是,坐也不是,平生从未有这样的不自在。纪一舟却怡然自得,肩膀同他的贴在一处。赵星桥是左撇子,两人的筷子好几次撞在一起,每撞一次,纪一舟就笑。
赵星桥有点恍惚。纪一舟笑起来真好看,月牙一般弯弯的眉眼望着他,好像积蓄了许许多多的深情。但他心里清楚,那是一张虚假的面具。纪一舟在表演甜蜜的爱情,越是甜蜜得如同梦境,他就越感到可怖冰冷。
就在赵星桥快要忍耐不住,想要推开他时,纪母忽然将手提包扔过来,摔在纪一舟脸上。
“你这个混账!”纪母破口大骂,冲上前提起他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
纪一舟没有动,笑容顿时退去,转变为冷硬。他看向他的母亲,如同他的母亲看向那些没有生气的东西。他们的眉眼实在太过相似,连不屑都如出一辙。
赵星桥忙拦下纪母的手腕。那是一只养尊处优、皮肤细腻、骨架纤细的手腕。凭他的力气,好像稍一用力就可折断。
这份柔弱让赵星桥的理智顿时回到现实,他镇定道:“阿姨,您冷静。”
纪母退开,脸上泛着愤怒的红chao。她恶狠狠地瞪一眼赵星桥,嗤道:“纪一舟,你长进了,敢让外人来打你妈妈。”
“对我来说,你才是外人。”
赵星桥松手,看向纪一舟。现在的纪一舟是真实的,这让他安心不少。
“我以为你胡闹几年也就算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纪一舟垂下眼睑,地上散落着母亲包里的杂物。他转头望向窗外,淡淡道:“反正我从来也没让你们满意过。L大医学院……我听说那边每年都有学生跳楼,你有空飞来看我,不如去L大陪读,小心一些总没错咯。”
纪母一张优雅的脸庞变得煞白,她仍旧像天鹅那样高傲地挺直脊背,冷道:“你以为弟弟是你?连博士都读不下来的怂货。”
“阿姨!”赵星桥不由抬高了声音。他把她的东西捡起来,递过去:“您该走了。”
纪母摔门而出。
纪明亮被那巨大的震动声吓得打了个喷嚏。
赵星桥看向纪一舟,他坐在沙发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仍旧保持着看向外面的姿势,丝毫没有变换过,像是一座石像。
赵星桥走到他身边,坐下,过了好久,他听见纪一舟说:“见笑了。”
“你还好吗?”
“谢谢你没有拆穿我,”纪一舟扭头对他笑,“我还以为,按你的性子肯定要跟她说你只是租客呢。”
赵星桥捧起他的脸,用拇指为他擦掉眼泪,说:“一开始就说了。”
纪一舟笑,垂下眼睑回避着他的视线:“她肯定以为你在说谎。”
“没关系。你知道我不会说谎的。”赵星桥吻了他的额头,“比方我现在就很想抱住你、吻你,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吗?”
纪一舟摇头,又点头。他感到胃部一阵阵痉挛。他相信他的胃是情绪器官,紧张、畏惧、伤心或是爱,一旦他被激烈的情绪淹没时,他的胃就会发出警告。
赵星桥抱住他,吻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不带一丝欲望地触碰着他。
纪一舟把脸藏在他的衣襟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现在应该不是告白的好时候,那是趁火打劫。”赵星桥抚摸着他的背,小声道,“但我想说,只是作为朋友……家人?如果我可以算是家人的话,我不会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