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符又在闹什么?”老爷问。
“说是少爷欺负了他,已经打发了。”
“嗯。一会儿你去趟城北,把粮送去。”
城北指的是陈老爷已故兄长的一处一进的小院子,那位老爷无儿无女,原配的夫人也死了,现在住在院里的是一位堂都没拜上,为了冲喜却当天克死丈夫的遗孀,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天生的一副美艳模子真真假假惹着不尽的闲话。单影上次见她大体已是五年前了,因为陈老爷一向不喜欢这位嫂嫂,就算过年过节也从不走动,只是碍于亲戚关系不得不按时接济罢了。过去一直是那边派人来取,年初那一贯取粮的家人不知怎的竟偷了粮跑了,从此便改为这边去送。
单影驾着车向城北赶正能路过陈程那位朋友家,十有八九他此刻也在里面,和他其他的朋友们。他们当中大多人都还没剪辫子,毕竟像陈程这样激进的还是少数派。再往北路过集市就离得那位年轻太太的小院不远了,集市早就颓败了,加上形似地痞流氓般的防勇来来回回的巡逻,更显一派惨状。出门前王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戴上了假辫子,不然这会儿怕是要被拦下以革命党的名义逮捕的。此外单影还担心车上的粮会被防勇扣下,或是直接抢走,但或许做坏事也是需要一个领头人的,而在这里这个领头人还没出现。一路总算有惊无险。
到了城北单影就只能靠着模糊的记忆慢慢找了。到了一户门口觉得似是又不确定真是,敲了门才知道还要再过条街。依着所指,也是户黑漆偏开的大门,敲门报过来意后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妪开的门,一进去就见院中绑了一个人,正对面圈椅上坐着的留着一字型刘海、女学生模样的正是这院子的女主人——年轻的陈太太。
老妪本想通报一声,可见气氛不紧张便直接引单影去了厨房,大门是有门槛的,车进不来,只能人来背,可除了这个老妪,这家就只剩下一个家人了,看着也壮实,可他此刻正手持木棍时刻准备听从太太的命令“施刑”呢。没办法,一趟趟搬吧。
只听陈太太说了声“打”,那被绑的人就嗷嗷的叫起来了,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不敢了不敢了”的,单影一向受不了这样的场景的,只想着快些卸完早点回去。打了一会儿,又听陈太太说:“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进我的院子,我就算不是立了牌坊的贞洁烈妇,也不是你们这些猪狗花子能想的!哪天我就算是挂了牌子出去,你也不过是在门口讨口剩饭的货!接着打!好让他长了记性。”于是又是一阵“嗷嗷”声,突然叫声停了,家人忙上前查看,说是晕过去了。陈太太就问:“这才打了几下,该不会也是装的吧?”可见之前是有过装晕的先例的。家人就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回道:“他从昨晚绑到现在水米没进,又挨了这顿打,应该是真晕了。”“扔出去,”陈太太冷哼了一声道:“啊,他脖子上那个玩应还值几个钱,去卖了。徐妈!把烟拿来。”
徐妈刚要转身又回头劝道:“太太,还是先吃了饭再抽吧。”
陈太太叹了口气,觉得吃饭这个活儿顶麻烦的。“说起来,是那边送粮过来了吗?”
“是,这就卸完了。”
“卸完了让进来回话。摆饭吧。”
这院子一共没多大,她们的话单影是听到了的,但他还是打定了主意:卸完这最后一袋,趁徐妈不在厨房,直接就回去。谁料这徐妈动作极麻利,直个腰的功夫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太太叫你进去回话,跟我走吧。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
难怪麻利,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到了。虽说是不该看的不看,可略略看过去,倒是该有的都有,一件都不多,桌上的饭菜也是极简单的,已是晌午,吃的却是早饭,大概是才起的缘故,没吃几口就撂筷了。
“吃过饭了?”陈太太问。
“吃过了。”单影低着头答。
她应是笑了一下吩咐徐妈撤了,等徐妈出去又问:“你叫什么?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叫单影。刚陪少爷从学堂回来。”
“原来是陈程的伴读,啊!我想起来了,那时你也在,就站在陈程边上。”
她指的是这边老爷过世时的事,因为没人料理后事,是陈膺老爷过来办的。当时陈程母亲还问过她要不要回家去,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她就算回去也没人会说什么,但她却要留下。陈程好奇,就寻了个没人注意的空档儿问她,她却说:“难道回去就会比留下好过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过悔。
“你多大了?”陈太太又问:“抬头我看看。”
“十九岁。”
“长的真是好看。你觉得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太太是要去上学吗?”
“像吗!?”陈太太的声音突然有了活力,出奇的高兴。
“嗯。”
“好看吗?”
“太太,我出来时间不短了,得回了。”
“好看吗?”
“......”单影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