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船,这会儿该是已经出了学校了,就算打电报去问也收不到了。只能等他回来。你也不要往坏处想,若真有事他总会提上一句半句的。他现在能打电报能坐船回来,想到最坏也不过就是惹了祸被学校赶了回来。他年纪也不小了,索性就回来接了我的班也好。”
如此安慰了几句,又叫准备晚饭,虽是不说,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心。谁知才刚摆上饭来就有家人来报说是给少爷伴读的单影回来了。陈夫人以为单影回来陈程就一定也回来了,赶紧叫人把饭菜撤了再做少爷爱吃的上来。陈老爷也不拦她,只吩咐让单影来回话。
单影自五岁到陈家已经“暂住”了十四年,当年“抵押”了他换盘缠的女人是生是死从没有人在乎过,即便是他自己。这件事儿说起来也是个奇闻:单家本是乡下种地的佃户,与所有佃户一样,单佃户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总还算平静。可偏偏这平静也要被打破,起因便是他的发小衣锦还乡。这发小在他看来是顶没用的一个人,在家乡混不下去才出门谋生路的,却不知怎么就发了财,回来又是置办田地又是打听空房的,惹得好些不知缘由的人去投拜帖,单佃户好奇又跟风,就也买了糕点趁个雨天去拜访。这发小由于尚未找到合适的房子只得暂住在原来的草屋里,这草屋不过一丈见方的地方,谁知门外竟还站了两个家人执守,见了单佃户就问是什么人,投没投拜帖,来这里是什么事。单佃户被问的呆了,愣在门口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里面有人说了句“叫他进来吧”,正是那发小。发小虽是屈尊见了他,但又说有局要赴,赶着出门,单佃户说给他带了糕点,他嘴上说着“太多了,吃得腻了”,手上却已经接了过去。单佃户觉得得见他一面不容易,糕点也不能白送,不把想问的问了实在亏的慌,就开门见山道:“不知兄弟是怎么发的财?也教教我吧。”那发小已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听见他问便说:“大城满街都是钱,你只要懂得弯腰就是了。”
得了这么一句,单佃户激动的整夜没睡,天一亮就与妻子商量要去大城,以为那发小能发财自己定然能发大财。妻子不认识那发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总之,他说是就一定是。于是等秋天收了庄稼卖了家当就直奔大城而去。他们一家三口先坐船去中诚,再从中诚坐船到大城,一路上飘荡了十来天,刚上岸还晕头转向的时候却碰见了抢劫,先是劫匪从他们面前跑过,之后是被抢了箱子的妇人,也是刚下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经突然灵光了让他有了帮助这个妇人便算结下一个贵人这样的想法,并在这想法的驱动下一路追了上去,虽没能捉住劫匪,却抢回了箱子。他提着箱子回去迎妇人,没走几步就遇见了巡捕,那妇人也已追了上来,还没等他归还就一把抢过箱子大喊:“大人,这就是劫匪!”话音刚落巡捕已围了过来。他急忙辩解说自己是帮忙追箱子的,可那妇人却坚称就是他,还说那箱子里原有二十两银子的,这会儿却一两不剩了。那巡捕作势要抓人,单佃户有嘴说不清,刚刚那偶然灵光了的神经也不知死去了哪,脖子上全然是顶了块石头,看看脚边就是海,干脆一头栽了下去。不远处单佃户的傻婆娘正抱着单影赶来汇合,看见这幕,顿时吓了个四神无主,一屁股坐在地上,摔的单影哇哇大哭。其实那妇人与那劫匪本就是一伙,没能从单佃户那骗到钱,岂不白演了这么一出,好在还有这对母子,便又对巡捕说这抱孩子的妇人和那劫匪是一伙的,她那二十两定是在她那。好巧不巧,他们还真就有二十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一股脑全“赔”给了那害死了她丈夫的“贵人”。
傻婆娘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眼看就也要变了石头跟着丈夫去了,当时救了她一命,更救了单影一命的正是陈老爷。陈老爷从中城上船与他们打过几次照面,一时可怜让家人取了几块钱给她。傻婆娘有了钱就暂时不用变石头了,找了客栈先住下,可左想右想都是活不下去,瞧瞧身上箱里,能当的早在家乡时就当光了。想了又想,竟也让她碰上了那灵光一现。此时天还没黑,傻婆娘一把搂起刚刚吃了饭正迷糊着的单影就出了门,沿着陈老爷走的方向挑有门有面的客栈打听,才打听到第二家,店家就说确有如她所描述的人住在店里,让小二问清楚了才引她进去。傻婆娘一进门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吓的小二连忙退了出去,陈老爷叫起却连小单影也被迫跪下了。其实陈老爷也早已明了她的来意,她既执意要跪也就由着她跪。傻婆娘自是一番诉苦,接着又说:“眼下也只能厚着脸皮回娘家去了,可我听说兄长去年搬了家,我一个嫁出去的人就成了外人,兄长并未告知搬去了哪里,此去还要多方打听才能寻得,只这一路怕是免不了辛苦,我儿年幼,又刚在船上颠簸了十几日,连父亲死了都浑然不知,怕是经不住的,老爷您是好人,就请您暂带着这孩子,等日后我寻到兄长再去接他。”或许是年幼的关系,从外表来看单影更像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模样很是讨喜,加上陈老爷刚得了小女儿,不忍心看他跟着这个有今天没明天的母亲不知哪日又寻了短见,于是就让家人去取了二十两银子收了这傻婆娘的“典当”。
按理父母都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