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陈珏策马赶车,天子銮驾在狂风中飞驰,皑皑白雪被马蹄砸出一个个小坑后瞬间又被滚滚车轮压成一道长线,将来人的轨迹暴露在茫茫雪地。
这专供皇家马车行进的车道上,两匹黑马在飞快地冲皇宫方向奔去,万物寂寥中只有马蹄车轮声音被无限放大,似乎有地动山摇之势。
但很快一道金光窜上黑空,炸裂开来,打乱这规律的马车声响。
像是得了信号一般,无数火树银花在夜空中骤然绽放,用尽生命去拥抱那躲进云雾里的皓月,然而还未等触及便悄然如流星般坠落,化为一捧冷灰。
宁入宸独坐在略微颠簸的车厢里,从毛绒绒的裘篷中伸出一只手,他手指修长有力,用一指便推开了木窗,看向远处星火点点的夜空。
天空被烟花染得五颜六色,几束如梨花暴雨,牡丹盛开,又几束如金菊绽放,红梅傲雪,花瓣如雨,从空中落下,仿佛触手可及。
如此盛景让这个男人冰雪般的脸上也沾上了几分喜庆,眼中浅带笑意,另一只手不知不觉地便摸上了怀中那块镶嵌在金锁中心的和田美玉。等男人的思绪被带着些许火药味道的风吹进车厢中时,才发现这金锁的,心脏,已经被他捂暖了。
宁入宸摇头叹笑,斯人已得,可这多年的习惯却是改不掉了,当他满怀思绪之时,掌心那块冰凉仿佛化作春水般流淌进他的身体,让他一展愁容。
金玉易主,那块和田玉中蕴藏的早已不是尚贞对他的赤子之心,而是他宁入宸无尽的私欲。
昔年今日,他宁入宸还是前朝宰相,大年初一朝拜完便去给太后请安,宁太后知道他喜爱品酒,便将一坛名贵的流霞酿赐给他,流霞酒入口甘甜,后劲儿却十分猛烈,不出半刻饮者便汗如雨下,面色如霞,人曰:“沉沉宫宴醉流霞”,便因此得名。宁入宸自诩酒量甚佳,品尝这酒时却也只敢多贪个一杯而已。
正巧百官朝拜后尚贞换上便服也来给宁太后请安,见着宁入宸桌上这酒,便对宁太后赔笑道:“朕与母后倒是心有灵犀了。”
宁丹彤端坐在凤位上,一手托着一只暖炉,一只手捏着一个樱桃,挑眉笑道:“哦?皇儿倒说来听听,何事这么凑巧?”
宁入宸见尚贞落座在宁太后身侧,眼神望向他这边,与其对视一笑。
“朕刚得了三坛流霞,这酒名贵,朕沾杯即醉又不懂酒意,留着怕是暴殄天物,心想着宁爱卿是品酒善饮之人,便想今日寻空儿将酒赐给他,没想到还是母后更偏心宁相,竟抢在儿臣前头了。”
宁丹彤听了这话“咯咯”地笑起来,她年纪虽长但依旧笑颜如花,尤其那一双和宁入宸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笑起来把人的心神都摄去。
“宸儿你快听听,皇帝这是吃哀家的醋了。哀家下次有好东西可不敢再给你,你若想要,就先去皇帝那儿讨。”宁丹彤装作委屈模样,神色却喜悦,也许只有此时此刻,她才能不去想那些权谋宫斗,像个真正的太后一样把尚贞当作她的皇儿一般调侃。
宁入宸抬眼瞧了瞧端坐在斜对面脸色微红的尚贞,然后又垂下眼皮,长卷睫毛的Yin影隐藏住他眼底的欢喜,抢先回道:“臣是贪杯之人,本来太后姑妈疼宸儿,皇上也惦记着微臣,心中正打好了小算盘,占尽便宜呢,没想到现在美酒近在眼前却只能得其一,臣实在是委屈。”
尚贞看了一眼神色自若,语气却俏皮的宁入宸,无奈地摇头发笑。他们宁家人别的不说,就光这祖传的伶牙俐齿便叫他应接不暇。
环歌还未等尚贞开口便先把酒斟满,尚贞直面宁入宸,却悄悄避开他的视线,只盯着宁入宸胸口那块金锁。
“爱卿这么一说,倒成朕的不是了,那朕自罚一杯,就当是给爱卿赔罪了。”
尚贞刚要举起酒杯,坐在宁入宸一侧的尚仁忽然开口道:“一杯哪够,三杯。皇兄当饮三杯才是。”
尚贞略怔,不解道:“这是为何?”
尚仁性情顽劣,偏偏也是半个宁家人,张口便来:“今日是大年初一,皇兄来给母后请安,自然是要敬酒一杯。皇兄方才说要给宁相赔不是,这便又是一杯。最后臣弟也要给皇兄拜年敬酒一杯。皇兄便要饮三杯这流霞佳酿才是。”
宁入宸是知道尚贞那点酒量的,若是寻常的酒还好,只是这流霞酒非同小可,三杯下肚便是他来也要有些上头,更何况尚贞?尚仁不过是想看尚贞在兮颜宫出糗罢了。
而尚贞偏偏是个尽善尽美不肯让人指摘他一点错处的人,他从丧母后便如此,长大了更是严苛于己,生怕天下人说他这个皇帝当的不够好。
此话一出,尚贞必定豁出去也要喝下三杯。
宁丹彤瞥了尚仁一眼,便知道她儿子的心思,只是这样实在是不妥,那杯子又不是手指头大的玉杯,而是过年敬酒用的手掌大小的金盏。若皇帝在兮颜宫醉酒失态,传出去又不知多少风言风语。
她刚想开口,宁入宸却抢了话头道:“这酒性烈,皇上千金之躯又不善饮酒,若是喝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依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