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大帐,便听几声锣响,一队官兵押着三五个披红戴绿、花帕包头的女人从旁经过。
哎呦,这才老儿军营中藏有女人,看来也是同道中人,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将女人领进大营,就不怕军心不稳么,丁寿琢磨不透。
待那队人走近些,丁寿彻底懵了,这几个‘女人’脸上厚厚的脂粉下,竟都是粗眉大眼、胡子拉碴的武夫之相,陕西的潮流这么时尚前卫么,自己这京城来的都跟不上。
丁寿疑惑看向身后的周尚文,此时的周彦章神色复杂,看那几个‘怪人’的眼神中鄙夷有之羞愤亦然,却并未如丁寿般显出惊讶,看来也是见怪不怪。
一名小校跪倒行礼,“禀部堂,众人游营已毕,特来交令。”
才宽冷冷扫视几位女装大佬,几人面红耳赤,脸皮红得连几钱厚的白粉都遮挡不住,不敢抬头见人。
“北虏入套,劫掠生口,屠戮百姓,淫我妇人,实为皇明之耻,尔等身为参游将领,上阵畏葸不前,逡巡避战,可还有男儿肝胆!可对得起朝廷俸禄!”
“标下知罪。”几人磕头捣蒜,连声请罪。
“今日略施小惩,教尔等知晓本部法度,尔等但有羞耻之心,当知耻后勇,杀敌卫边,以雪今日之耻。”才宽大袖一挥,怫然道:“下去吧。”
几人再三施礼而退。
“部堂,这几人……”丁寿隐约知晓事情原委了,可杀人不过头点地,才宽这么做,是否有点过了。
“武人粗陋,不读圣贤之书,不识忠义廉耻,老夫唯有响鼓重锤,剑走偏锋,教缇帅见笑。”才宽转眼已换了一副笑容。
“部堂客气,南山受教了。”才宽是三边总制,如何治军是人家分内事,丁寿虽看不惯,可也没有多嘴的余地,何况他还有别的事要托付才老头。
中军大帐摆酒接风,周尚文职位卑微,萧别情不是官场中人,都另行安排,才宽则独自热忱款待丁寿。
才总制虽是文弱书生,酒量却是惊人,推杯换盏,鲸吸牛饮,丁寿险些招架不住。
“部堂,在下有一事请教。”丁寿扶着额头,想趁着清醒搞明白一些事情。
“缇帅但说无妨。”才宽酒兴正浓,酣畅淋漓。
“去岁杨应宁请修边墙一事,部堂可知晓?”
“自然知晓。”才宽点头。
“风闻边墙仅修了四十里,可是属实?”
才宽展颜大笑,“缇帅耳目果然灵便,墙壕墩台都算起来确有四十里之长。”
“年余之工,仅成墙壕四十里,部堂可有教我?”丁寿语气很冲。
“没有修那许久,花马池一带于今年二月兴工,至杨应宁六月以养病离职,修了四个月……”
“当年上疏称边墙修筑为永逸之图,难道因邃翁离职便要半途而废?”事情没想得严重,丁寿也放缓了语气。
“杨应宁的确上奏请派新任巡抚并镇守官负责接手,兵部拟议以一干练大臣督办此事,兵部左侍郎文贵、右副都御使曹元皆在会推之列,不过么……”才宽捋髯,笑容玩味,“朝廷的旨意是官不必差,修边之役姑寝,所余未用钱粮令巡抚等官核实后输送于京……”
丁寿知道这所谓的朝廷旨意肯定是刘瑾的意思,这老太监搞得是哪一出,他该知道这边墙有多重要呀,想不明白的丁二仰脖灌了一杯闷酒。
看着闷头喝酒的丁寿,才宽唇角轻勾,“说起来,老夫也有两件小事劳烦缇帅。”
“部堂请讲。”
“老夫听闻缇帅此次入陕,带来了八万两犒赏。”
“可不,险些为这点银子送了命。”丁寿撇了撇嘴。
“缇帅遇险老夫也有耳闻,自当督促三镇肃清地方,只是么……”才宽老脸微有赧色,“老夫想为麾下健儿讨个恩赏。”
“部堂,三边十余万人马,这几万两银子是杯水车薪吧。”丁寿算计那些银子足够三边将士狠吃上几斤肉的,可要真金白银发分出去,就是把王文素调过来打算盘,怕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夫明白,老夫只想为营中‘夜不收’多讨一份赏赐。”才宽诚恳言道。
夜不收,军中探听贼中动静消息,及专备急干使令之人,因其彻夜在外打探消息,晚上回不了营地,故以此名。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可谓明代侦察兵与急脚哨探的结合体,弓马出众,膂力惊人,从事烧荒、劫营、驻守墩堡等各种任务,这样的万金油,可惜并没有什么优待,正统以前,甚至待遇还不如一般边军,之后虽有提升,可也忽高忽低,并不稳定,高时月粮二石,低时只有八斗,还要自给衣粮,处境也堪称可怜。
“边镇各军夜不收,出境探贼,昼伏夜行,劳苦特甚,其情可悯,当今又是秋收之时,各部套虏必来劫掠,边事赖其甚多,老夫请缇帅分拨犒赏,每名夜不
收将士赏银一两,以恤其私,激扬报效。”
丁寿大略估算,边军中夜不收十不居其一,充其量花费一万多两,这笔犒军银倒还出得起,看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