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可怜兮兮,连这点银子都无从筹措,便顺水人情应了他吧。
见丁寿点头,才宽欣喜,又道:“另有一事,三边战马穷蹙,军备不足,恳请缇帅在陛下及刘公公处美言,请朝廷拨五万两专银采购马匹。”
丁寿挖了挖耳朵,“部堂,在下可能酒喝多了,耳力不济,您说要朝廷太仆寺再拨马价银?”
见才宽点头确认,丁寿失笑,“西北本就牧马之地,朝廷设有苑马寺马场蕃息马匹,部堂又握有茶马交易大权,听闻邃翁马政也多有善果,怎会少了马匹?”
“缇帅只知其一,战马难养易耗,朝廷苑马寺官办马场经管不善,早已徒具虚名,且与西番交易所得并非皆是可上战阵之良马,杨应宁一年以茶易马所得不过五六千匹,精选之后分之各镇卫所,聊胜于无而已。”才宽苦笑,“是以劳烦缇帅,将西北军马窘状陈情朝廷,以解燃眉。”
“部堂的难处恐怕不止于此吧……”在才宽诧异的目光中,丁寿将准备好的那份公文取了出来,“刘公公若是拿着这个东西问我,丁某的陈情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看完公文的才宽并没有慌张失措或惊怒交集的表现,随手将公文扔在案旁。
“部堂知道这事?”
“原本不知,可也并不意外。”迎着丁寿的目光,才宽笑得云淡风轻,“缇帅总该晓得老夫为何急需太仆寺拨银了吧?”
“固原、宁夏等处挪用侵占马价银,我再请朝廷拨银添这个无底洞么?只怕是欲壑难填。”丁寿冷笑。
“老夫知晓他们有罪,可又不能深究,地方州府还要靠他们筹措军粮,卫所诸官要靠他们领兵御敌,还要依仗巡抚大员从中调度,谁也不可轻动……”
才宽扬起那份公文,“这里面将宁夏各卫一网打尽,套贼此时过河入寇,谁来抵挡!”
“朝廷在整饬吏治,部堂也是刘公提拔,信不过他的手腕魄力?”丁寿厉声道。
“刘公公是明白人,更不会因小失大,你道这边墙为何不修了?”
丁寿茫然摇头。
才宽伸出四根手指,凄然长笑,“四个月,籴买口粮已费官帑银十余万两,又助以户役银十六万两,近三十万两银子才换来这四十里边墙,如果三百里边墙、六百里堑壕修筑下去,要花费多少银子?这才是真正的无底洞呐!”
“便由得他们逍遥法外?”丁寿恨声问道。
“总要捱到冬天……”才宽喃喃道:“老夫能做的,是让朝廷拨银多一点,地方文武们少克扣一点,多几分银子花到边事上,至于落个严苛之名,呵呵,由它去吧……”才宽痛饮不止。
“只靠边墙防御,任敌来去,真是处处受制!”丁寿愤愤拍案。
“虏骑如风,除非能同王襄敏般,轻骑捣巢,将鞑子狠狠打疼,痛得他们不敢再居河套之地……”才宽晃晃脑袋,苦笑道:“可惜马踏贺兰的襄敏公不在人世了,呵呵……”
“部堂,今日你我不醉不休。”丁寿郁闷难解,唯有借酒浇愁。
“好,老夫奉陪到底。”才宽欣然举杯。
烛尽灯灭,一老一少二人伏案酣睡。
“部堂,出塞夜不收有军情急报。”天近破晓,一名中军小校走进大帐,贴着才宽耳朵低声道。
才宽霍地抬头,双目神光炯炯,无丝毫醉态。
望了旁边几案上伏卧的丁寿一眼,才宽一摆手,“出去说。”
二人掀帐而出,趴在几案上的丁寿眯瞪着惺忪醉眼,同样也竖起了耳朵:“套虏蒙郭勒津部首领火筛近期似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