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时,萱花瞧见她眼底乌青,惊了一惊,拿粉压过几回也遮不住。
“皇妃昨夜是不是没歇好?”
周蔻唔了一声,含糊不清道:“嗯...也没有。”
萱花以为她是伤心昨夜四皇子的冷落,遂安慰她道:“皇妃也不必太难过了,殿下原是只好男风的,如今皇后娘娘要他圆房,殿下一时没法接受也是情理之中,来日方长,皇妃只管养好身子,难道还怕殿下一辈子不愿来吗。”
不提也罢,一提到男风,周蔻就又想起昨夜画册上的人脸,她赶紧摇了摇头回过神,又忍不住悄悄问萱花,“为何会有男人喜欢男人啊?”
这话倒是把萱花问懵了,在她的印象中,贵族狎娈,有断袖之癖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情,只当是个乐子,主子爱吃酒或是爱逛花楼,亦或是爱男色,都是兴致使然罢了,究根结底问什么,任她为人世故老道,也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萱花便拿话胡诌哄人道:“奴婢听说殿下之前是常年在战场上杀敌的,边城少有女子,殿下同那些男儿厮混在一起,后又受挫回到京城,性情大变,所以不爱亲近女人,往后总会慢慢好的,皇妃只管宽心,慢慢用温柔化解四皇子心中的隔阂。”
周蔻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深以为然,频频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可我该怎么化解呢,殿下他不爱见我。”
萱花道:“殿下不爱见您,您就去见他,昨儿个殿下不愿圆房的信已经被金嬷嬷传回宫里去了,殿下一大早就进宫了,有皇后娘娘劝诫,回头皇妃就守在门前等殿下出宫回来,朝他示好。”
*
高宥并没有乘辇,而是走到了凤仪宫,几个小黄门跟在他身后,只差腿都跑断了,也才堪堪跟上他的步伐,个个抹着额上的汗珠儿,但却无一人敢上前多说一句话。
那布满狰狞的青铜面具下,一双眼轻轻眯着,抬头看了一眼凤仪宫的金匾。
身后黄门垂手噤声,有新来的想凑个好,不懂事往前呵腰堆笑道:“四殿下,皇后娘娘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眼风扫过,轻飘飘将他从头荡到尾,那新来的立马凝住了笑容,只感觉到一股寒意攀爬上脊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过好在,他只是看了看,而后径自踏了进去,并没有说一句话。
等人影走远了,那小黄门才能喘过气来,他膝腿一弯,险些跌在了地上,还是后面的同伴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有年岁的黄门叱责他道:“上前显摆什么,那可是四皇子!今儿个算你命大,要不然你现在脑袋和身子都得搬家了!”
小黄门欲哭无泪,“这也太吓人了吧,刚刚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折在这里了。”
一声轻嗤,“要不然你以为四皇子为什么名声如此?脑子放活一点,别瞎显摆!”
皇后倚在美人靠上,德荣见她眉心紧锁,奉了一盏茶,“娘娘,喝口茶吧。”
温热的茶盏握在手心里,皇后掀了掀瓷盖,刚要入口,看到帘外檀袍一角卷进,她忙放下了茶盏。
“儿臣拜见母后。”
眼前人一如既往的淡漠,可怖的面具下,那眼都不似从前清澈了,皇后看着心里泛起了细细密密的一阵疼,原本酝酿好的责怪全忘了,说起话来也带着酸涩,“瘦了,也白了,过来,让本宫瞧瞧。”
高宥闻声往前挪了两步,但仍旧隔了一段距离,皇后朝他伸来的手只好垂了下来,“宥儿,你还在怪我是吗?”
高宥低了低头,声音沉闷不清,“儿臣不敢。”
“那你为何,至今不愿近我身前?”皇后眉弯苦相,“我知道,当年的事并不是你的错,那死的三万大军无辜,伤了脸痛失储君之位的你更是无辜,你怨我和你父皇当时不信你,这些我都知道,可你父皇和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军中要有戒律,要有军法,得有一个交代,才能堵住天下万民与那些朝臣的悠悠之口,宥儿,母后真的希望你能理解你父皇的不得已。”
没人能看清面具后的那张脸,此时究竟是什么神情,高宥顿了顿,复垂身道:“母后误会了,儿臣不怪母后,是儿臣自觉面目丑陋,怕惊了母后。”
“当真?”皇后松了一口气,“傻孩子,母后怎么会嫌你,你虽不是母后所生,但这么多年的情分,母后心里待你比亲生的还要亲,天底下哪里有娘亲嫌弃自己儿子的。”
可高宥仍不愿上前,皇后知道他有自己的自尊,也不勉强,让他坐下后才说到正题,“四皇妃母后见过了,是个心善的孩子,没有京城闺秀那些弯弯绕绕,母后知道你也不爱那些贵女的心机深沉,只盼着你能早点成家,和四皇妃好好过日子。”
她又旁敲侧击点了点,“宥儿,你从前不是个荒唐的孩子,纵使你和你父皇要赌那一口气,这么些年了,也该尽够了,如今你既已娶妻成家,那便好好待人家,不要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周蔻抱着一只描金荷叶的大盅,巴巴等在门口,时不时摸了摸盅身,怕凉了,好不容易等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