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蕙兰柔声道,“风大雪寒,当心着凉。”
林清言沉默片刻:“……无妨。”
他的声音嘶哑,完全不复往昔温润,他的声带已被损坏,这是近乎一月纵酒的下场,太医也无法治愈的伤。
林清言变得不爱说话,自从封闭的室内出来后,也鲜少走出宫殿,更别提与他人见面,他寝食难安,身体也日渐消沉,心结难除,久病不愈。
李玟佑再次见到林清言,是在十一月份,天寒地冻的时候,他走在长街上,寒风吹来,像是刀子割在身上,忽然与人擦肩而过,那人戴着硕大的斗篷,将面遮得严严实实,他却忽然一愣,停在了原地,而后仓皇回头,风把细雪卷起,纷纷扬扬。
“……林琅。”待反应过来后,李玟佑已经拉住了那人的手。
林清言苍白沉默的面容露了出来,他与李玟佑静静对视。
果真是林清言,李玟佑此刻激动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几番张口,却吐不出一句话,倒是林清言,收回目光,也挣脱开李玟佑牵他的手。
“等、等等。”李玟佑见林清言就要离去,赶忙拦在他面前。
林清言停下脚步,李玟佑结结巴巴,他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无比痛恨自己此刻是个结巴:“阿言,你、没事吧。”
李玟佑和林清言很投机,大抵是因为两人脾性相近,自第一次相见,便知是一生知己,还记得有一次,长亭中,林清言弹琴,琴声潺潺,他便吹笛,笛声高低相合,一曲罢了,春光明媚,竹林静谧,林清言回头对他笑得温柔:“承吉的笛,和我心弦。”
他那时沉默,片刻后略微苦涩地笑道:“可、我天生、不足。”
寻医问客,这是天生的疾病,或许一生都治愈不好,他之所以孤僻,一方面是幼时遭遇官宦子弟的排挤欺凌,生性自卑,恐与人交流,另一方面,也是害怕那些或同情,或怜悯,或厌恶,或惊诧的目光。
那时,年幼的他,在那些种种目光之下在想,他想……他有什么……好可怜的。
可是林清言不是这样的,他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清澈,没带一丝偏见,他的眼里有山水画墨,纤尘不染,他那时对他道:“你就是李玟佑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让他、让他如何不心动。
听了他一番话,林清言是这样回答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林清言伸手,琴弦上曲音流淌,声音温润,压下他心中滋生的悲怯,“很多事情,即使你不用说,我自会懂你心意。”
回忆戛然而止,长街沉默,林清言此番出宫,是独自一人出行,身旁并未有陪同,林清言抬头看向李玟佑,陌生的神情让李玟佑呼吸一滞,风欲将林清言的斗篷吹起,林清言拉了拉斗篷,将面容遮住,继续从他身侧走过。
“你去哪?”李玟佑快步跟了上去。
林清言脚步愈快,李玟佑只能一路小跑,眼看林清言拐进一个巷口,他跑了过去,还未待看清眼前,身子便被猛烈撞击到墙上,墙头上的积雪落下,落在他的发上,融化在他脖颈处。
却不及林清言目光里的冷。
林清言一手攥紧李玟佑的手,他与李玟佑身量相近,便平视他的眼眸。
李玟佑嗅到,林清言身上,寒风与雪的味道。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林清言的那双眼,这双眼毫无温度,所有曾经历过的痛苦,悲伤与愤怒,已经将他蚕食殆尽,李玟佑愣愣地看着他,他不知这漫长的近乎三月,林清言是怎样从那场噩梦中爬出来,不,或许他没有爬出来,而是被仇恨拖进了深渊。
“别跟着我。”林清言的嗓子沙哑,早已不复往昔熟悉。
李玟佑惊诧:“你的声、声音。”
林清言攥李玟佑的手愈发用力,他的目光犀利,李玟佑有些吃痛,林清言放开他的手,转身离去,李玟佑握紧右手,一大片肌肤发红滚烫,他还对于林清言的转变而感到不敢相信,一抬头,天地茫茫,他已看不到林清言的身影了。
偌大的张府,已经门前冷落,大街上空空荡荡,这一带街道早已被封锁,不过短短几月,已然荒废,曾经的大理寺卿张府的门匾掉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门上被朝廷贴了封条,上了大锁,那把锁已经生锈,如今却被人打开,林清言推开门,门上似乎还残留着污秽的血迹。
里面亦是一片慌乱,假山倾倒,满地狼藉,长廊上破损的灯笼在寒风中发出阵阵碰撞。
林清言继续往里走,直到看到花园里的一个亭子,那里有一个人。
林清言朝他走了过去。
“你来了。”那人着白衣,衣冠胜雪,神色淡然,面前的桌上还泡了一壶茶。
林清言朝他走了过去,坐到他的对面,四周都是积了一半的雪,与雪下狼藉的地,那人倒了一盏茶,茶水已经渐渐冷却,那人将茶递了过去。
林清言垂眸,看盏中因风吹皱的水,以及碧绿的茶水倒映下自己的面容:“……我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