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旭蹲在楼道里生生抽了一包烟,把楼道熏成了一个局部的南天门,他自己却好像没感觉似的,满脸的Yin郁沉闷,眼圈泛着红——不知道是情绪太激动还是烟熏出来的。
这楼道一般没人走,于是骆旭不顾形象地靠墙坐在地上,烟头在身边堆了一个小山,他呛得咳了两声,摸索着去点下一根,一边点,一边任凭思绪在袅袅烟雾里悄无声息地滑开。
他想起沈熹呕出那一口血,想起他惨白的脸色,想起他在自己怀里渐渐闭上眼——骆旭越想心里越难受,恨不得冲进病房跟沈熹掰扯明白,把心里的疑惑气恼都跟他说出来,问清楚。
然而仅剩的理智把他按在了原地——起码在此时,骆旭还能维持着自己的理智,怀抱着希望,期盼姜余能带回来好消息的。
可是人世间的所有希望都是浅薄且微末的,彼时的他们都不明白,这一点希望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只有沈熹清楚,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任凭男人们为了他的病情满世界奔走,只为了找一个不存在的希望。
他日复一日地消瘦,日复一日地虚弱,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不成样子了,就像是一盏灯火如豆的残灯,风一吹就要灭。
倒计时逼近结束的日子,沈熹叫住了骆旭,叫他陪自己睡一会儿。
其他人都不在,骆旭这些天来往奔忙,累的不行,几乎一挨着床就要闭眼,但沈熹看上去却是这几天少有的有Jing神。
骆旭也就强撑着疲惫,陪他说话。
沈熹似乎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先是起了个话头,没两句又被他自己掐断了,于是抬头冲骆旭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骆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但他不会在沈熹面前露出脆弱的情态,免得叫沈熹也跟着丧气,于是忍着满腹的悲怆回了沈熹一个僵硬的笑,安抚他,也是安抚自己,说:“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沈熹轻轻眨了眨眼,没接他这一句话茬,说:“阿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骆旭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回忆,思绪顺着沈熹的话音滑到了当初——那一场荒唐的性事和同样荒唐的初遇上。
他脸上有了点真心实意的笑容,说:“当然记得,那时候我可真不是东西啊……趁人之危也干得出来,你那时候肯定不喜欢我。”
沈熹又是一笑,他眯了眯眼,像是想起来令他高兴的事:“但是你是个好人啊,阿旭,如果我……”
骆旭匆匆截断了他的话音:“别说这个。”
话音一顿,骆旭似乎也发觉自己口气有多生硬,顶着沈熹轻飘飘的目光,他强行把话题拉回来,僵硬的嘴角连挑也不挑了:“别给我发好人卡,让人感觉你就要不要我了……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他话里有话,语气尤其令人心软,沈熹却没给骆旭他想要的回应,只是微笑,说:“有句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骆旭半酸不苦地跟着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一颗心就要碎成渣了,还被眼前的人揪得生疼。
沈熹轻轻叹气,说:“其实……其实那时候我是真的很讨厌你,我又不是女孩儿,叫人……睡了算什么呢?你又胁迫我,叫我跟你住在一起,这又算什么?我那时候觉得,真是荒唐啊。”
“可是,你对我那样好,好得让我不敢相信……其实你也应该知道,我大概是那种天生缺爱的人格,你能让我觉得……被爱着,这种感觉让我好喜欢、好高兴。”
骆旭没料到沈熹会在此时说这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能不知道沈熹说的一切,只是色欲和爱欲交杂,让他下意识不想放开手。
于是固步自封一样地把沈熹困在他身边,直到……
直到他发现,沈熹不是合该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他是羽翼渐丰的鹰,是天生就要翱翔在空中的——哪怕经历那么多伤害,他也从没有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他对沈熹好,一开始是因为欲望,可是渐渐的也是因为欲望在相处中转化成了喜欢、爱,以至于再也不想松开沈熹的手。
沈熹轻声问:“你喜欢我什么呢?”
骆旭沉默着,好半晌,他垂下眼和沈熹对视,眼神温柔,嗓音低沉,说:“我爱你的所有。”
沈熹笑意渐深,骆旭把他抱紧了几分,问:“那你爱我吗?爱我哪里呢?”
沈熹眨眨眼,眨去眼里一点泪光,他扬着唇,带着一点笑意说:“我爱你,我爱你的全部。”
他不介意在最后的时刻哄骆旭这一两句。
沈熹指尖颤抖着去环住骆旭的腰,埋首在他怀里,渐渐没了声息。
骆旭忽然抱紧了他,力道很大,几乎要把沈熹勒进自己身体里,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在漫长的、死寂的沉默里忽而潸然泪下。
“沈熹……”
你爱我吗?
我爱你,我爱你的所有。
你的全部。
“沈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