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亮,自己也已经被收拾得浑身干净,穿着簇新的寝衣躺在床上,床褥也换了干净的。
他撑起身坐直了,伸了个懒腰,舒坦地眯了眯眼睛,把散着的长发往后捋了捋,这才下床。
双腿一落地,就是一阵酸麻,他扶着床边长出了口气,蹙着眉,恰好,江淮石推门而入。
沈熹面色一沉,避开目光,一声不吭。
江淮石倒是态度不变,走过去在椅子上自顾自坐了,说:“沈公子醒了,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沈熹白着一张脸,冷笑道:“不劳九千岁垂询,且死不了。”
江淮石昨夜又是一夜无梦,一场好睡,而且相比前两日,他昨夜跟沈熹欢好了那么一场,似乎效果更好些了,于是他面对沈熹,脾气简直好得过分,别说只是冷言冷语了,便是沈熹气急了骂他打他,他也不会跟沈熹生气的。
沈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没吭声,似乎是要看他还有什么鬼话好说的。
江淮石勾了下唇,说:“沈公子别说这样的话,我听着心里也不好受,昨夜之事……的确是我唐突了,还望沈公子见谅。”
沈熹偏过头去,神色淡淡,说:“不敢当,九千岁若真觉得对不住我,那就请九千岁赐我一件外袍以蔽身,放我自去吧。”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江淮石都自然不能应他,他在沈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离去,末了道:“你先休息,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沈熹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
……
日子这样不咸不淡的,半个月很快过去,这些日子,江淮石出于不想再刺激沈熹的缘故,每日只趁着他睡下了才过来看看他,这一天,因着前朝事务繁多,他一直没来得及回府。
夜色渐浓,沈熹心下烦乱,久久睡不着,于是披衣而起,也没点蜡烛,从内室出去,到外间,打算开窗透透气。
可不料他刚推开窗,就和一个人撞了个对脸。
萧明堂冲他眨了眨眼,利索地翻了进来,回身把窗户又合上了。
沈熹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萧明堂。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我……”
“我……”
尴尬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沈熹紧紧抿唇,避开萧明堂灼灼的眼神,迟疑道:“萧三公子?”
萧明堂勾唇一笑,眼神明亮得过分,落在沈熹身上:“沈公子。”
沈熹动了动嘴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萧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萧明堂向他走过去,沈熹肃着脸退了两步,手扶在了桌子上,可萧明堂没有止步的意思,步步逼近,他有些慌,不知道萧明堂是要做什么,叫道:“萧公子!”
萧明堂就顺势在椅子上坐下了,还顺手点了桌上的灯,说:“沈公子不必紧张,我并没有恶意。”
沈熹正色,说:“我不紧张,只是此处是江府,萧公子却夜半三更翻窗前来,如此行径,恐怕不能说不可疑。”
他说得义正言辞,倘若不是按在桌角的手指紧张地收紧,萧明堂就真信了。
他笑了一下,说:“沈公子不要这样说,我夜半三更前来,自然是有我的缘故,我与你兄长也曾有两三分交情,沈氏一朝获罪,我虽不能在前朝帮上什么忙,只想着能照拂一二你家妹子,却不想竟是你替了她入宫。”
沈熹抿了下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明堂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九千岁的府上好是好,可此人什么风评,只怕你也曾经听说过,如今他对你多加照拂,未必来日不是要从你身上索取更多,我今日来,便想问一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句句说得情真意切,沈熹想起江淮石对他做的事,不可谓不动摇,只是……
“江淮石是怎样的人,我早已心知肚明,”沈熹神色冷淡,眼神落在萧明堂身上,带着一点冷笑,说,“他自不是什么好人,你却又如何保证你是真心为我好?你我并未有过什么交情,若说因为家兄……只怕高阳王府也担不起窝藏流犯的后果。”
他言辞锋利,白皙的侧脸上映着一层微黄的烛光,一双眼里也映着烛火摇晃,水润流光,却衬出几分温柔缱绻来。
萧明堂眼神微烫,摇一摇头,与他对视:“我知道我现下说什么保证都无用,只是出于一些缘故,我很需要你。”
沈熹蹙起眉,还待要问什么,窗外就传来一阵极轻的敲窗声。
萧明堂蓦地起身,压着嗓子问沈熹:“是谁?”
沈熹也是一怔,仓促低声说:“不知道……你快藏起来!”
萧明堂看他一眼,快步进了内室,沈熹咽了下口水,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青年男子站在窗外,与他对视,对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