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深,青荻山薄暮飘浮、烟笼月华,我从剑上落到山头时,还不小心把脚给崴了一下。
待往山腰走了几步,又不觉有些好笑,不由自语道:“怎么兜兜转转的,我竟又跑到这疗伤来了……”
也不晓得当年那个石洞还在不在,刻在洞里的名字又在不在。那些个人中除了李chao升已都叫我给杀了,这番过来,倒正好可以把他们名字一一划去了。
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我已到了石洞门口。漫山青荻在冷月寒霜下显得尤为清冷,我捂胸沉沉咳了几声,抬手拂开遮挡在洞前的碧绿树枝,一步迈入石洞,却旋即僵怔在了原处。
只见这一眼便能望到头的黑黢黢的石洞里,竟已有个身影站定在中央,借着不甚清晰的月光看去,那人生得高大挺拔,一头黑发以璃玉束在头顶,玄衣玄袍、一身凛然之气,不是那湛云江又是谁。
他察觉到我,转过身来,这一刻我还当是自己出了幻觉,毕竟据我离开天衍宗已经过去有二十日了,他怎么着也该已经渡劫飞升,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可我再一眨眼,他已快步到了我跟前,面色苍白、一身风尘,俊朗形容间竟带了几分憔悴,比分别时削瘦了不少,连两颊的颧骨都更加明显。
“师兄,你……”我乍然见到他,甚是惊讶,一时竟忘了自己已下定决心与他再无瓜葛,师兄二字脱口而出。
湛云江听见我开口,前一刻还熠熠发亮的眸子倏地沉了下来,他接连走近两步,冷着声对我喝道:“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
他这一喝倒是把我喝回了神,当即便调转身要走。他为何会在这里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可没想到湛云江竟一把将我手腕抓住,跟着往后一扯,我崴伤的脚踝一阵刺痛,人便向后头倒了过去,直直栽进了个硬邦邦的胸口。
“跟我回去!”
“你干什么?!”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我听到他说要我回去,不由郁气积结,下意识就想说些狠话刺他,可转念一想,我说那些有什么用,他若是能听得懂,我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便只运气将他手震开,继续往外走。
不料他步步紧逼,三指扣住我胳膊,一个用力又把我带进怀里,压抑着怒意沉声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立刻跟我回去!”
又是这句话……!
我一个发狠从他怀里挣脱,想着不如就趁此机会同他说个明白,便从乾坤囊中取出那截无尘枝,举到了他目下给他瞧了个清楚。
湛云江目光一滞,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愕然又惊怒地逼视向我,洞外洒进的朦胧月光投射在他深如渊海的眸子,闪出一道难言的光痕。
我既已心死,便毫不畏惧,直直回视向他,不等他开口便抢道:“湛云江,你问我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我告诉你,我去了玄一无尘境,折了这截无尘枝。”
“无尘枝……”湛云江眉头紧锁,神情纠结,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生动的表情,心中不觉更加好笑。
我又道:“我陆隐华这一世最后悔的,便是与你湛云江做了师兄弟。既然我的感情对你而言一文不名,那么从今天这刻起,你要渡劫也好,要成仙也罢……均与我再无半点干系!”
话说到这个地步,便再无圜转余地。我纠缠了他这数百年,他厌烦我,我又何尝不厌烦自己,便从今日今刻起,一刀两断罢。
湛云江还在怔愕,我却已从靴筒中抽出了匕首——要用无尘枝,必要取心头血,可这心头血却也不是好取的,哪怕只要小小一滴,也必大损修为。我此刻内伤未愈,这一刀下去便不单是损了修为这么简单,只是如今我哀莫大于心死,伤不伤的也都无所谓了。
不再犹疑,我抬手便往心口刺下。岂知湛云江偏在这一刻醒悟过来,随即快速拍来一掌,击上我右手臂弯,而那处地方正有剑伤,是之前在觅梦林时为自保自己刺的。我骤然一疼,关节发麻,手中匕首哐当落地。
我正要发怒,两脚却蓦然离地,整个人被湛云江扛了起来。我大惊,连忙挣扎,可人却已被他扛进了石洞,往深处走了数步后又扔到了一张用剑劈出的石床上,那正是我从前躺过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他便已倾身压了上来。
“你做什么——?!”
“你想忘了我?”他两手把我摁住,任我如何挣扎踢打都纹丝不动,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怒与悲伤,紧紧盯着我两只眼睛,喉间发出的嘶哑声音震颤不已,“陆隐华,事到如今……你竟想忘了我?!”
“我为何不能忘了你!”此刻我已是怒大过惊,也不管他是在发什么疯,张口便道,“我把你忘个干净,从此再不来烦你,不是正合你意?!”
何止是正合他意,以他对我的厌恶而言,高兴得击掌欢庆都不为过。
湛云江怒意更甚,他一手抓住我两条乱打的手臂按在头顶,又用两腿压住我下身,目中竟有水色涌动:“合我的意?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