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張開眼,有點異樣的熟悉感,摸摸繡著蓮花的被枕,帳外好像是珍時的聲音:「姐兒,該起了。」
她坐起身拉開床帳,看到那擺設佈置,竟是回到了親王府的閨房中。
在做夢嗎?
她有點迷糊,分不清哪個是夢。
「珍時。」她喊,卻沒有人回應,於是她光著腳下床,繞著房間走了一圈,一切真實得不可思議。
最後她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裡的自己一如既往地朦朧,她抬手想整理一下頭髮,那一下有什麼鈴鈴作響,左手腕上赫然戴著條銀手鏈。
是夢呢,她喃喃,忽地乍醒,但眼前卻一片黑。
她想,這大概還是夢吧。
感覺到有人在她近處,執起她的髮尾,呼吸吐到她的肌膚上,暖暖的卻叫她起了一身冷汗。
她伸手摸到了那個人,又讓他握著,他的手很大,有點粗糙,刮得她手心癢癢的,很是不舒服。
他又靠近了些,她感覺到他的熱,她不由己地開始顫抖。
這不是夢。
這不是夢。
分明知道,但尖叫聲卻哽在喉嚨中,他又靠近了些。
她已成婚,就在剛才,月圓之下,篝火之前,百個穆國孩童一同唱著歌,她聽不懂,明明歌調輕快,她在厚重的頭紗下卻不為所動。
她已成婚,就在剛才,她連所嫁的人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王顧成前一晚來了她的房間,問了嬤嬤兩句,蓮華坐在梳妝台前,透過模糊的銅鏡窺他們,嬤嬤看看兩人眼色,規規矩矩地說一切都好,東西都準備好,只待明天行禮。
王顧成揮退了嬤嬤,走到窗邊捧起了盆栽。
她明日就要嫁了,他的歸期在即。
自那日見到傅嘉,蓮華只想離王顧成遠一點,最好遠到她可以忘記自己曾在他面前的不堪,像小丑一樣,像花痴一樣。
就像現在,他只是安靜地站在她身邊而已,她卻仍忍不住那種悸動,初次見他時他混身濕透、焦躁緊張的少年模樣;以後每一次,王顧盈帶她去看他練功的模樣;他領軍出戰時,穿上盔甲英姿煥發的模樣。
蓮華別過頭看他,恍恍惚惚有點記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在這裡。
王顧成好像感受到她的目光,回看她:「蓮華。」
他叫她,蓮華,不是郡主。
僅僅是這樣,蓮華已止不住顫抖,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他又說:「謝謝你。」
蓮華低頭伸手捂住了臉,他摸了摸她的髮,她躲不開,只擋開他的手,站了起來,果然已泛著淚光,她喊他:「王顧成。」
被他所救後,有一段日子她呼他成哥哥,而後因春心萌動,不想被當成妹妹,便改成叫他全名。
她還記得,自己在夜裡無數次把他名字翻來覆去地練習,又想像他聽到她如此有點無禮的稱呼會有什麼反應。
她還記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得了,叫了他的名字,差點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這次蓮華終於開口叫住他:「王顧成。」
她大概很多話想說,但他說出感謝後,她便什麼都不能講了,一句感謝,好像就可以把她的付出一筆勾銷。
王顧成收斂了表情:「我會做你的後盾的,過得不好,就回來。」
那人想要吻她,她拼命張開眼睛還是一片黑暗,他的手放在她腰間,把她整個人都包裹住。她從未試過與誰如此接近,像是毛蟲爬上了身體,她的內心反抗著尖叫著叫她要逃,但她知道不能。
原來我是怕的啊,她想。
空著的手把床單抓皺,還不夠,指甲都陷入床墊中。
他想要吻她,已把她下巴抬起,但久久沒有動作。
一塊黑布從她臉上滑落,她的眼被水氣矇著,用力眨了眨眼,終於看得清楚。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阿虎。」她喊,聲音還是顫抖著。
塔立用剛才她矇眼的黑布幫她擦淚,她哭成淚人卻不自知,還是後怕著,怎麼擦都停不了淚,他索性放棄,把她摟入懷,輕輕地拍她的背,溫柔地說:「別怕,是我。」
這些日子來這麼多事情發生,她都沒有哭,這樣一發便不可收拾,趴在塔立闊厚的肩上哭了好一會,才漸漸收斂,還時不時抽泣,不肯抬頭。
塔立就這樣抱著她,歪著身子從床邊的小几上倒了杯熱水,哄她:「喝口水。」
她緩緩抬頭,塔立已把杯喂到她嘴邊:「慢點。」
於是她就著他的手慢慢嘬完半杯水,終於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坐在他腿上,像人偶般被他抱住,剛才又失態大哭,頓時有點面紅耳赤,哭過的聲音有點嚅嚅:「是你嗎?」
「是我。」他點頭。
她立刻抗議:「你騙我!」
塔立用暖水沾濕了布替她擦臉:「沒有啊,我從沒有說過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