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了一个白眼。
她就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年磨砺,还有了个儿子,淑妃行事不像是刚入宫那样没有章法,又傻又离谱,说起场面话来,也是似模似样,安排起复杂的宫务来,也是滴水不漏。这自
瑞香有些想笑,心想小夫妻未必肯分开,何况熙华还刚有孕。但皇帝一片爱女之心,显然不容反驳,瑞香也就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大公主安排宫室,又笑着看驸马露出虽舍不得妻子却感念岳父天恩的笑容。
所谓事死如事生,这事自当告知。
皇帝把一张大案摆在窗前批阅奏章,瑞香坐在一旁,摊开几本棋谱,自己则低头赶一件夏衫。
这话不能告诉熙华,瑞香也就只是让她放心。熙华倒也不是担心有人能够威胁皇后地位,只是难免担心,毕竟父母之间并非只有敬重宠爱,皇后已经年过三十,新人却娇嫩鲜艳,她自然担忧,要关心一番。
瑞香和淑妃寒暄几句,淑妃老不客气地吃了几块点心,从头交代:“瑞应宫一应事物已经打理齐整,常氏,王氏,卢氏,杨氏俱已入住,臣妾功德圆满,特来复旨。”
他的手艺算是被磨炼出来,做夏衫倒是轻松简单,尤其是内穿的这种,取最细软的棉纱,或者白绫,裁好缝制,袖口领口或者衣襟绣花,倒也做得娴熟,速度都渐渐加快。
瑞香就笑:“辛苦你们了。”
皇帝即将有外孙,要做祖父辈的人,四十的年纪,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很晚,于是心情便格外高兴,不仅厚赐熙华,还把她留在宫中住,准备等新人入宫后,一并带进行宫。
淑妃自然代表三人推辞:“臣妾等不敢居功。”
瑞香便换了个话题:“你如今有孕,也该去看看你的母亲。”
人一旦学会了从前不擅长的技艺,就总想到处用上。瑞香给孩子做,给皇帝做,甚至给嘉华的猫都做了几件。伺候猫的宫人把这衣服看得比什么都重,偏偏料子轻薄容易磨破,猫爪还会勾坏,一经发现便是如丧考妣的悲痛,倒是让嘉华没心没肺笑了许久,嫌那猫儿不给母亲面子。
他指的是严氏。皇帝不喜欢严氏,严家也从来没在皇帝面前有什么体面,但她生了大公主,就注定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当初追封皇后,祭祀总是不缺。大公主身为其女,如今有孕,怎么也该祭拜她一番。
一笔勾倒。而皇帝若是抚慰,瑞香也并不会觉得真诚。这些忍耐,这些迫不得已,说到底都是为了你,你此时一番甜言蜜语,不过廉价而已,反而平白激起怨气与恨意,还不如不要说。
嗯,长得好看的人,怎么看都很好看。
瑞香有孕后住在长生殿,因此是五日一请安,新人入宫第一次请安必然隆重,这是国朝礼制,瑞香也就提前搬回了自己宫里,免得到时忙乱。淑妃来复旨兼请旨时,帝后正在窗下说话。
瑞香默不作声,皇帝拈起一枚镂空雕刻,金黄可爱的金桔蜜饯喂进板着脸若无其事的瑞香嘴里:“做得挺好的,怎么还怕看?”
时间过去实在太久了,熙华心中母亲的形象已经完全模糊,只是记得她病骨支离,和父亲吵架,一个冷漠如深渊,一个疯狂如烈火。她心中对母亲的感情,虽然复杂,却并不深刻。虽然不该,可她当初毕竟还小,后来又和瑞香相处和睦,想起母亲来,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继母。
礼选是三妃共同负责,复旨却是淑妃一人来,这是因为贤妃又病倒了,而贵妃孕期反应严重,实在出不得门。再说,过渡期间皇帝本就属意淑妃挑起担子,这时候他上来也在情理之中。
瑞香和她自然没什么情分,更没有感觉,但大公主作为女儿,总得孝顺。
然后又赏赐了驸马数匹宝马,名帖。驸马看了看公主,谢恩。
毕竟瑞香也不是为了新人不新人的事而难受,他只是因为皇帝是皇帝而委屈。皇帝说得越多,他只会把委屈变成愤怒。既然知道是为了你,那就不要说些面子话搪塞我。你心里知道是怎么委屈了我,是为什么委屈了我,别觉得我做个贤后就是应该,那就还能继续过。
皇帝果然如瑞香所料,连殿选都没有参加,一概交给三妃,只陪着瑞香。不过人选帝后其实都看过。
想要一件事过去,那就不要提起,若是不时提起,则平白生出波澜,根本过不去,瑞香是宁愿沉默,也不想在此事上多做无所谓的唇舌纠结的。
淑妃进来,依次行礼,瑞香含笑让他坐,又叫人上茶点。皇帝便不做声,换了支笔,示意宫人继续磨墨。
李元振报淑妃求见,瑞香一把将手里的活计塞进软榻边缘,一手拿起棋谱,镇定如常。皇帝正在白玉笔洗里洗笔,若有所觉抬起头,就只看见他一脸平静,目光这才落到李元振身上:“叫他进来吧。”
过了端午,礼选结束,上百官家女子入宫,最终只留了四个,暂且安置在瑞应宫继续学规矩,七天后册封,才搬迁宫室,之后便是全宫上下去行宫的事,淑妃还有的忙。
熙华就沉默一瞬,点点头:“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