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柔亮,夏棉通体光裸地躺在那里,无论是梦中深蹙的眉头,还是蛰的绯红的眼眶,瘦骨伶仃的身体,亦或是被横向划开的腹部……俞骁对他的伤害无所遁形,它们无声地昭彰着控诉着——爱他的人却让他最疼。
俞骁给他换上睡衣盖好被子,起身去拿了医药箱,透明的针剂装在透明的玻璃管里,他取了三支,无色无味的常温液体,推进脆弱的腺体之后,居然是如此的冰凉。眼看着那饱胀滚烫的腺体止不住地抽搐痉挛,一针又一针下去,终于干瘪死寂下去,它的主人也已经痛得奄奄一息。
那张本来坚毅的脸此刻扭曲得厉害,青中发了黑,俞骁紧咬着牙关,因为忍痛发出令人肉酸的“咯吱”声,黏腻腥臭的腐烂味道充满了口腔鼻腔,只要他现在一开口,大口的黑色污血就会染黑衣襟和地毯,他甚至能听到全身肌腱撕裂的声音,刺啦刺啦嘶啦嘶啦,忽冷忽热得让他一身冷汗又一身热汗。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这种痛感才渐渐消失,一位多年在军营磨炼的顶级Alpha甚至暂时无法凝聚几分力气从那独立沙发上站起来。
冬夜漫长,沉寂的墨色迟迟不肯褪去,本来这样的夜最大的贡献在于在曙光来临之前多给予人一些时间逃避,可那只是能入梦的人才能享有的温柔和权利。
俞骁自背后拥着夏棉,那个以往晚上会不自觉钻进他怀里的人,此刻却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双臂交叉挡在胸前,像个小婴儿似的,是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他的呼吸静静的很细微,俞骁却不知怎么察觉到了些不同,他撑身坐起,稍稍掀开被子,没开灯却凭着Alpha极好的夜视能力,看见了夏棉的手正死死地拧掐着他自己的手臂。
“你做什么?!”俞骁把壁灯打开,屋内一瞬间进入了明亮。
夏棉紧阖着眼皮,他浅浅地睡过去一会儿,就被心脏一阵一阵剧烈的绞痛痛醒,只能靠拧手臂和大腿才能转移那么一丝半点的疼痛。
俞骁把他翻过来,甚至用了点力才叫他松手,解开睡衣之后,大片青紫淤痕已经覆盖了那细白的手臂。
夏棉被他按着手腕还在试图掐其他地方,额头上和脖颈子上的青筋都因忍痛而暴起,像一条濒死的鱼在细微但绝望地挣扎着。
那一片一片的青紫痕迹像是直接拧在了俞骁的心脏上,揪得他心头软肉一块一块撕裂掉落,“别这样行不行棉棉,你不如直接掐我。”
“疼……我疼……”夏棉两条腿踢挠着床单,眉宇间的痛苦浓烈到无法掩饰克制,他甚至能听到心跳时不时骤停的声音,肌肉猛烈收紧又猛地放松,胸闷起来,气管里像塞了一团塑料布,卡的一口气出不来进不去,让人恨不得攥紧心脏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滚几圈。
“哪儿疼,哪里疼”,俞骁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痉挛抽搐,摸到一层全是冷冰冰的汗,他紧张起来,“肚子疼吗?是刀口疼吗?”他一手钳住夏棉要自我伤害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按住,一手撩起他的睡衣去检查是不是刀口裂开了。
“心……脏……好疼……”这一声痛苦嘶哑的呻吟像是从他的灵魂逼出来的,凌空化作利刃,直取俞骁的心脏,痛连着他的灵魂。
这一晚,谁都没睡好,俞骁给医生打了电话,酣眠中的医生十万火急地赶来,检查过后说不是心脏病,俞骁觉得也是,因为他现在也是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心绞痛,夏棉疼得双手攥着胸口在床上翻滚,惨白的脸上全是咸涩的水痕,俞骁心疼他这个样子,只能让医生给打了镇定剂才让人睡过去。
夏棉是他的命,江雪墨是夏棉的命,俞骁是知道的。
那么多年的同甘共苦,那两个人早就不能算是独立的个体,丝丝缕缕都纠缠在一起,这种痛,堪比骨肉分离,每拨开一丝,就是白骨嶙峋的伤口,每斩断一缕,就是鲜血直流的剧痛。羁绊有多深,疼痛就有多重。
倘若有一天,夏棉会用江雪墨那样的表情,冷冷地看着他,吐出一句“你很恶心,我讨厌你”,俞骁怕是真的控制不住当场自杀的冲动,但凡一想象那个画面,冰冷的寒气就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牙关都磕磕碰碰地打颤,所以,夏棉有多自我厌弃有多痛不欲生,他是知道的。
知道,他还是那么做了,他为自己的卑劣与残忍感到心惊。
有多渴望,就有多残忍,有多残忍,就有多渴望。
如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他没办法只留下想要的那一面。
俞骁一夜没睡,本来他就是一整个星期熬夜演习也不会精神不济,但这些日子他一方面承受着生理病痛,一方面又饱受精神折磨,尽管仪容仍然严整,但那种浓重的疲惫之气几乎是扑面而来。
早饭桌上,几个军人仍旧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军营规范,吃到一半,俞骁吩咐佘阿姨给做一道滋补益气的药膳汤,佘阿姨指了指厨房的砂锅,“做了做了,昨天晚上就熬上了,醒了就能喝。”
俞骁点了点头,知道夏棉讨喜,也知道这几个人都是真心疼他。
“任泰安和褚时立,你们俩今天就先回营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