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此时此刻此地,他是少年惟一的希望。
“嘻嘻嘻嘻嘻嘻嘻嘿嘿嘿嘿噫哈哈哈哈嘶嘶嘶嘶嘶嘶——!!”
又是一连串混乱、嚣躁且污染精神的嘶鸣,而后突兀地转换成一道庄严、低沉却又失序疯狂的声音:“披荆之日……神降……人牲……”
被迫聆听着这一个个不明就里的词汇,辛乌更是头疼欲裂,口鼻耳孔中不断渗出污血。但他无比确信,这声音正是从那枚邪门的瘤果中传出的。
就在辛乌行将触碰到这诡异的邪物之际,他的脑海中忽地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这声音柔和、纯净、美丽,洋溢着神圣且温煦的惰性,显然来自一个与刚才那东西截然不同的意志。
露台之上,蟾形衍生体悠悠垂下后肢,安宁而堕怠地发声:“退下,我要开食了。”
辛乌只惊怔了一刹,就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手,紧接着俯首恳求:“请稍等!我的同伴还在其中,您可以放过他吗?”
群生之蟾淡然平和地问:“你在意的只是这点?人类,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的存在。”
辛乌镇定地回答:“虽然……我不太敢碰神秘学领域的知识,但也早已知悉,这个世界远比凡人想象的广阔。”
群生之蟾当下决定赖在原地。
它由蹲坐改为不成体统的趴伏,两条前肢懒洋洋地横展,慢吞吞地说:“在这枚瘤果内部,躲藏着本世界的一位蛇形旧神,你那个流淌着蛇奴之血的同伴,实是被祂强行掳去。这条蛇的原味很差劲,但若让祂败在区区凡人手中,也许能变得不那么难吃,这样我就不必直接消化了。所以,我答应你的请求。而作为代价,你,需要替我带回食物。”
闻听此言,辛乌高速运转着的思维卡壳了整整数秒,而后才直截了当地求教:“请问,在下如何才能弑神?”
“去到祂跟前,念诵一句神咒,那条蛇就僵死了。你的同伴亦将得到拯救。”
辛乌也不问这对自身有何影响,只恭敬万分地奉承:“您的伟大与崇高,果真不是凡间生灵所能企及。就连旧神的力量,也抵不过您的微末赠予。”
群生之蟾谦和地表态:“汝等的崇敬于我毫无意义,那条小蛇才离不开人类的信仰。不过祂已经疯了,而且退化得厉害,更渴求的其实是人牲。好了,去吧!你的灵魂已经接纳了那句神咒。”
至此,辛乌不再有半点犹豫,他一把抹去脸上血迹,继而重新伸手,毫无阻滞地握住了瘤果!
一瞬间,天翻地覆。
这是一片昏黄、蒙昧且深远无尽的世界。
在一团团寒冽而翻涌的浓雾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眼睛——狭长上挑的眼型,明黄幽邃的巩膜,鲜红如血的竖瞳,酝酿着无可忽视的暴虐与残忍。
往下则是咧开如在讥笑般的吻端,尖利刺目的獠牙,以及由数条细滑红蛇缠结而成的长条信子。
其后映入眼帘的,却是更为诡谲恐怖的轮廓。
在那颗倒三角形的蛇颅左右,点缀着一对带有病态色调的,宛若流云般变幻不定的灰绿耳鳍。而祂的头颈与肩胛两侧又有一副膨大、扁平而又上宽下窄的扇形结构夸张地拱起,及至顶鳞处圆滑且舒缓地向内回收,望之如撑开到极致的巨大兜帽,边缘则飘荡着一根根末端生有瞳孔的眼柄。
祂看起来……
就是一头蛇首人身,长尾无足的魔怪。
与人首蛇身的梅宫图腾截然不同——如果说美人蛇一族的刺青是柔媚、清丽与色欲的代名词,那么这尊笼罩在血色荧光下的原生蛇神,即是邪恶、威严和伟岸的化身。
祂那强健壮硕的胸膛,弯曲下垂的长臂,猩红偾张的肌肉,比例畸形的手爪,无不彰显出异常的刚硬之感。而满身冰凉光滑的蛇鳞更是红得发黑,宛若一块块死寂的熔岩,长得惊人的尾部则布有祥云般艳丽却可怖的靛青花纹。
辛乌的视野愈发清晰和广阔,旋即他就看见,在那条蜿蜒盘曲的蛇尾之间,赫然困着消失的梅宫末裔!
而在浓雾的更深处,竟然还堆积着如山如海的死寂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