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于耳畔的语声依然温煦柔和,音色深处的那一点磁性更是愈发奇异诱惑,戈缇却觉背后寒毛一刹间齐齐倒竖!
他的意识中同样闪过了一刹间的空白。
那是如电光石火般短暂,却又漫长得失去了时间概念的刹那。那是思维、心念、情感与回忆统统被吸食殆尽的空白。
在这一刻,二代异种盯视猎物的双目中暖意尽失,纯净而残酷的银色彻底淹没了瞳眸!
独属于时瑟的拟态人格骤然开裂,坠入一片无有尽头的虚空。而后不断下沉,不断褪色,不断有碎屑纷扬飘落,剩余的整体也越来越稀薄。
在黑暗虚无的Jing神维度中,白蜘蛛冷不丁地八足蜷缩,上半身匍匐贴地!他的后背遽然被凶狠地劈开,旋即伸出一只极度完美的手,随后则是修长且优雅的手臂。
当这头衍生体的躯壳被破坏大半后,一道人形冷漠而从容地从中跨出。黑发,银瞳,赤身裸体。
这份昳丽、冰冷且又蕴含着无尽傲慢的姿仪,俨然与最初的摩翡相吻合。
他悠然地伫立于正迅速消融的庞大蛛躯边,遥望着远方自天而坠的破碎虚影,说:“怎么样?再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时瑟失色的身影陡然凝停于虚空!
他毫无表情地仰望着深远的苍穹,双眸中静静地倒映着虚幻的虹星光辉,道:“你消失得太久,我是真以为你已成过去式了。”
“很遗憾,事情没能如你所愿。”摩翡淡淡地讥讽道,“虽然那些家伙不怀好意,但也多亏了这场共振,我才得以在冲击之下惊醒。没想到,你已经被侵蚀到了这等地步。我若再沉眠下去,恐怕就要被你抛出去当替死鬼,永远消失了吧?”
“这有什么不可以?”时瑟以相同的口吻反诘,“除了在特定方面的性状,我们几乎没有差别。我不过是……把你想做的原样奉还罢了。”
严格说来,他的出现只为达成两个目的。
其一,在被时光埋葬的过去,尚且弱势的少年异种嗅到了命运的味道,因而设定了“时瑟”这一拟态人格,以此在必要时刻为其挡灾。
其二,则是去接触那个让摩翡无法拒绝的孩子。安抚他,俘获他,观察他,悉心而友善地温养至果实成熟……而后再撕去伪装,终止扮演,将心仪的祭品剥削至光Yin尽头!
不得不承认,这本是一场充满了恶趣味的游戏。
彼时,刚从训练营中杀出来的二代异种已然摆脱了记忆清洗的影响。可即便彻底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他却依旧空洞、荒寂、无趣,魂核的感知中尽是麻木。
这个世界,始终是无光、无色又无味的。
尽管在某些场合下,这名“枳首蛇”的毕业生也会消遣性地戏耍猎物,Cao纵他们的行为,谋杀他们的理智,摧毁他们的心灵——但此等形同魔鬼的行为,仅仅是可有可无的,对初代们的单调模仿罢了。
在他那Jing心设计的外像之下,唯有浑浑噩噩,无悲无喜,以及被极致的空茫所掩盖的恐怖与疯狂。
就在这个被营中学员与教官共同视作天灾的少年一边探寻着自身的需求和欲望,一边摸索着进化与蜕变的方向之际——他偶然地、幸运地、分外惊喜地注意到了戈缇。
那俨然是个身份贵重的人类幼崽。他时常会出现在仲裁广场的附近,找寻一个视野广阔的角落,安静而孤独地待上许久,然后又倏然离开。
奇怪的是,这个小家伙显然不喜欢也不适应这片处刑之地的氛围,却依然坚持来此观望,默立,静坐,发呆。
且不知为何,每当暗处的护卫现身接近男孩,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会表现出隐晦而又反常的戒备。
或许小戈缇自以为掩饰得还不错,但在刻意变回原形,有如幽灵般悄然迫近的异种窥视之下,这份排斥与警惕仍如夜间的火炬一般醒目。
就是这些一点一滴、微不足道的细节,竟使非人的冷血异种提起了极大的兴趣。此外,从戈缇身上散逸出的某种气息,同样令他那颗异质的灵魂产生了深邃、无垠的悸动。
光暗,虹彩,甘苦,咸涩,芬芳……直至那时,异种终于顿悟了世间诸多词汇的美妙,而不再仅限于机械式的理解与辨识。
小戈缇看不见围绕着他来回踱步,好奇嗅探,乃至肆无忌惮地蹦蹦跳跳的异形怪物,自也无从知晓那一条条卷须释放出的讯号——
你在恐惧什么?你在愤怒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为什么从不作交流?为什么总在独自消化不安?
你正处于威胁中吗?你不相信身边的那些人吗?
你的心理场中有Yin影在扩张,它不该这样。
你的Jing神场中有东西在鸣泣,它必须沉默。
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吧,心灵战争怎么样?
规则如下:假使你能将我拒绝到底,你便是赢家,我会取消改造星球生态的计划。可你若输了,你的一切都将归我所有,而你的Yin影也只能是我了。
不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