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费律明满眼悲痛,无奈的叹口气。
靠天吃饭的百姓经此灾难,找不到怨怼的对象,找不到受苦的原因,心中那团活下去的火都被冲刷的将息未息,不知到何时才能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
费律明边想着,边到营帐把楼明拉了出来,彼时楼明还没有睡,残破的桌案上摆着一张牛皮纸地图,不少地方仍是空缺,他拿着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时不时地摇头叹气。
“楼大人已许久未睡,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就吃不消了。”
费律明的声音将正在沉思的楼明惊醒,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望了望他,随即拱手一礼,道一句:“费侍郎。”
初初来到这申河,路上他的心思一直是沉重的,他一直以为在,整个行军队伍中,官兵听从将领,将领听从费侍郎,费侍郎临危受命,毫无准备的被陛下派遣来申河,却到底是个京城侯府的公子哥,对申河百姓大抵连所谓关心都无,又怎能盼着他派遣下属好好办事,唉,这么一支队伍,约莫也只有他是真正忧心。
可来了申河几日,他却对这位费小侯爷全然改观。
行事做事雷霆手段,做事果决,考虑的面面俱到,迅速为百姓解决了居住和食物这两大刚需,且有条不裹,哪里还见得到当初朝堂之上那轻佻的,与当今圣上调笑的样子。
唉,弥丞相说得对啊,他看人还是太表象,这京中之人,哪里会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费侍郎尚且如是,更遑论身居更高位的陛下呢。
“侍郎明日还要坐船去临岸送物资,比在下辛苦,更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申河隘两岸相距甚远,堤坝之上原本是可以供人行走的桥,如今堤坝被毁,桥梁塌毁,自然是过不去的,河对岸还有无数等着被救得百姓,费律明也顾不得许多,临时扎了几个竹筏带着人往来漂流运送粮草和药物,有时候闲不下来,一日可能都要待在竹筏上。
“楼大人与在下比不得,大人年纪大了,不好好休息明日非晕倒不可,在下就不一样了,身强体壮扛得住扛得住。”
说完,费律明还拍了拍身上的铠甲,浮夸到不行。
楼明“……”他才四十来岁就尼玛年纪大了?这话说得属实不是很中听。
“既然楼大人不肯睡,不如与在下一同去个地方。”
楼明闻言皱皱眉,这大半夜的外面齁儿黑的啥都看不见,去哪儿啊。
*
官家宅邸就是好,不仅是申河附近最气派的,更是当初申河官府花了大价钱考虑的水灾情况修缮的,如今就算是方圆百里几乎没什么好房子了,申河衙门也几乎没什么残破的地方。
楼明和费律明各乘一骥,从空旷的难民营来到申河衙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申河衙门的门口两端,挂着两盏红灯笼,橘红的光照在府衙门口的大鼓上,忽明忽暗。
费律明下了马,看了看沉重且破旧的大门,伸手推了推,果不其然门被从里面拴上了。
费律明不以为意,回头看楼明。
“楼大人,多有得罪,记得捂好嘴啊。”
楼明正奇怪他要干嘛,却见他突然离近几步,拎起自己的腰封,腾空而起。
楼明吓得胆都快碎了,从府衙围墙跳进去之后,整张脸犯绿,嘴唇都是紫的。
费律明放下他,见他踉踉跄跄的连忙扶了扶,楼明却是敬谢不敏,后遗症似的一边疯狂摆手一边后退,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费律明眼底划过一丝好笑,随即等着他自己缓过来,回身看仍旧灯火通明的府衙大堂。
大堂寂静无声,正中挂着高堂明镜的匾,墙上绘着初升的红日和浪涛不断的海。
下首本是坐着记录官员的地方坐着一人,身穿褐色粗布长衫,腰间挂着一把短刃,长发用木簪高冠,发丝静悄悄垂于身后。骨节分明的长指端着一杯淡蓝色彩绘茶杯,清撇上面的茶末,时不时抿一口。
见他们随着猎猎风声而来,转头看着他们,却是坐在那里没有动。
费律明看见他那张脸,忽而窒了一窒,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自后背腾起,直冲大脑。
那人五官生的极好,虽不是顶出挑的,但是胜在五官周正,颚角分明,皮肤透着些浅淡的白,眉有些浓,但好在眉眼细腻,不会显得这个人莽撞无礼,反而透着一股不自觉带出的铁血英气。
明明身穿褐色粗麻,费律明却总觉得,这样的人绝对不凡,无论是武功身手,还是谋算策略,都将是位强大的对手。
“先生深夜坐在审核府衙,不知所为何事。”
费律明见那人不语,淡淡提问。
“该是与将军翻墙而来所为一事。”那人声音有些硬,带着淡淡的颗粒感,明明不是什么有趣的句子,费律明却在其中听出了深情,不知是不是他脑子出毛病了。
“哦?”费律明嘴角微翘笑了笑,大跨步进了大堂,对其躬身一礼:“看来先生也是受人所托才会来此,在下费律明,敢问先生雅号。”
离近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