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枪声平息,天已经微微发亮。
梁家早从上一代起就金盆洗手,不再舞刀弄枪。至于清理门户,也从不必他亲自动手,手上沾血,总是不大好的,可现在终究是沾了。
事情还需善后,但发生在海上,对方又有案底,省去许多周折。至于那把Beretta 92,上面有标记,是柏家的东西,陈北林所带的全部武器,都是从柏家得来,有证可查,与他全无干系。在这件事中,他甚至算得上受害者,所做一切,皆是出于“自卫”。
之后的日子,他开始考虑阿七的生死。
他的这名左膀右臂跟随他多年,用起来得心应手。身边人一直在换,唯独他始终都在。如果他能再忠心一些,老老实实跟他个十年、二十年,或许会像曾经的柏舟一样,成为他某一层面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惜,他拎不清。
梁以庭并非全然冷血,给了他一线生机——假若李文嘉活着回来了,就饶他一命,让他离开;假若李文嘉死了,那么他也别想活,去给他陪葬。
只是这件事不容乐观,好像上天要与他作对。
在起初搜寻的最佳时间段,海上却忽然起雾,降下狂风暴雨,搜寻工作被迫中止。此后搜寻难度更大。李文嘉是带着一身伤坠海的,三天后仍没消息,那么他生还的几率就几乎为零。
三天后,美国,洛杉矶。
主宅内空无一人,阿七朝他跪了下来。
梁以庭用手绢擦拭一把积灰的CIA 650左轮,装上消声器,隔着绸布递给了他。
男人不敢抬头,伏低了身体,沙哑地说道:“阿七没有家人,在遇上梁先生之前,吃过许多苦,您对我有恩,这既是福,也是煞。阿七谁也不怨,因为这是我的命。”
他接过枪,没有多少犹豫,抵住了自己咽喉。
“砰”地一声,他颓然倒地,死于自杀。
梁以庭越过他的尸身走出门,门外站着的保镖随后进屋开始处理。
屋外花园开满鲜花,天空艳阳高照,已是真正的春天。
两周以后,他回了C城,开始正常的工作生活。
纵使仍旧派人在不停歇地寻找,但他心里已经非常清楚结果会是什么。
只需要两个月……
如果两个月后始终没有一点消息,他会正面接受他已经在这世上消失,把他彻彻底底再忘一次,就像十多年前。
…………
……
保镖里一个叫小山的代替了阿七,开始贴身伺候他。
小山不像阿七那么闷葫芦,武行出生,曾经做过电影武替,嫌收入不稳定才转行,他有狐朋狗友以及新婚一年的妻子,比起阿七更入世,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这样的人,才不至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么闷声不响,一响就要天崩地裂。
皇天娱乐顶层,已经开起冷气。
小山向他报告关于寻找李文嘉的进度与线索,话说完以后,照例陷入沉默。
梁以庭桌上的电话响起,三声之后,小山上前帮他接听,随后捂着话筒对他道:“秘书说来了两个和尚要见您。”
“……”
“要么我帮您回绝掉?”想来他不可能与和尚有瓜葛。
梁以庭却上前接过电话,对秘书说:“让他们直接上来。”
和尚不是别人,是十年以前就遁入空门的他的亲生父亲。
来者两人,一个大和尚,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
大和尚念了句佛号,自报家门道:“贫僧法号慧明,这是我的小师弟,慧心。”
“阿弥陀佛。”小和尚用公鸭嗓念叨一声。
梁以庭看着他爸,嘴角要笑不笑地扯了起来,随波逐流道:“慧明大师数年不曾造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来这里做场法事,顺道化缘。”
梁以庭唔了一声,叫小山去拿支票。
慧明大师拿到支票,上面数字可随便他填。
小和尚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兴奋得满面红光:“师兄,这真的可以随便填啊?”
“当然。”慧明大师云淡风轻地道。他虽已步入中老年行列,但五官十分出众,老也老得十分英俊,尤其是对着巨款面不改色,更为他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小和尚崇拜地看着他,随后又对梁以庭说道:“阿弥陀佛,施主真是大善人。贫僧无以为报,不如帮施主看个风水。”
“慧心,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无以为报’。”
“师兄,我就想给人看个风水,你真烦!”小和尚已经走到落地窗边,四处看起来。
慧明大师无奈地摇摇头。
“施主,你是不是常感觉十分孤单,身边人来来去去,却总没有一个留得住?生意往来上伙伴很多,却没有几个是真朋友?”
梁以庭不置可否,弯了弯唇角:“怎么看的?”
小和尚一副“快看快看被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