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宴席散去。
齐凌渊一路目送云昭离去,才真正松了口气。接下来,要面对赵熙的怒气和处罚,他已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回到了寝宫之后,赵熙却对着侍卫宫女们道,“朕乏了,都下去歇着吧。”
他楞了一下,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低声问道:“主子,我也下去歇息么?”
赵熙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如冰凌。
齐凌渊心中便有数了,浮起一丝微笑,道:“下奴伺候主子歇息。”
宫女们都退下后,昭阳殿中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吹过,扬起了金边的帷幔。赵熙喜欢冷淡的天青色,映着青铜宫灯惨淡的灯光,其实一点都不亮堂,反而给人凄清之感。凌渊上前一一关了门扉,再回头伺候赵熙洗脚。
赵熙显然是有点喝多了,沉默地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渊并不去猜测他想什么,他也只是安静地服侍他。洗漱过后,换了衣裳,再帮他整理好被褥枕头,让他舒适地歇下。
做完这些后,他便乖巧地跪在了床脚。
赵熙这时忽然开口道:“你忤逆了朕。”
他说的自然是之前宴席上,齐凌渊握住了他的手一事。
“是的,陛下,下奴知道自己犯上了。”
“你知道朕会怎么处罚你。”
“是。下奴知道。“
“但是你还是做了……”
齐凌渊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云昭他……是陛下的亲人。”
所以你觉得我会暴跳如雷,是非不分到杀掉自己的亲人么?呵呵,齐凌渊啊,你终究是,太自以为是了。赵熙心中冷笑,却没有再回复凌渊。他内心的所思所想,没必要对一个下贱的奴隶解释。何况是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奴隶。
当务之急要考虑的,是如何让齐凌渊不再有伤害自己的能力。
酒席上的那一幕,赵熙吃惊的不是齐凌渊会来阻止自己,而是经过了诸多调教之后,齐凌渊还是有能力来阻止自己。今日他能握住自己的手腕让自己挣脱不开,他日也就有能力掐住自己的脖子让自己窒息而死。一个贴身伺候自己的奴隶,不应该具有这个能力。
该怎么办才好?他想着想着,慢慢地思绪就沉入了梦境。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后。
这日并无早朝,也因此并没有人催促他。赵熙睁眼就看到齐凌渊还是跪在床边,标准的跪姿,低眉顺眼,双手放在膝上。他一直这样跪了一夜,几乎没有睡着,此时赵熙一有动静,他也立刻抬起头来。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凌渊就低下头去,“主子要起身了么?下奴去叫云幽姑娘她们进来。“
云幽是新选入昭阳殿的,作为皇帝的贴身宫婢,前一任莫名失踪,前前一任被毒酒赐死,凌渊心中希望她能做久一点。
赵熙点了点头,顺手撑起半个身体,“顺便,让骆统领去叫了贺澜,到清远宫候着。”
凌渊的睫毛似乎抖了一下,但仍然镇定地道:“是。”
云幽很快带着一队宫婢进来,捧着金盆,丝帕和衣裳。一群人开始围着赵熙,为他梳洗和更衣。
凌渊便悄然地退下了,隐匿到后殿的梁柱背后的Yin影里。虽然他是不知羞耻的贱奴,但是在一堆宫娥面前,能避开还是想要避开一点的。毕竟他还是昨夜的装束,赤裸着身体,带着铁镣,像一条狗一样。
赵熙慢吞吞地用了午膳,又看了一会儿折子,才起身前往清远宫。这段时间差不多有一个半时辰,凌渊只能忍着不安,安静地等候。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最差最差也不过是大刑伺候,自己这几年里被重刑至重伤,也不止一两回了。
清远宫离昭阳殿并不远,于是赵熙是在侍卫统领骆闻之的陪同下,一路散步走过去的。至于齐凌渊,自然是爬着跟过去。这几年他都没怎么给凌渊直立行走的机会,凌渊自然也早已经习惯了膝行。
清远宫中也早已备好零食瓜果,供赵熙休息,观赏时使用。凌渊一进院子就被带去灌肠清洗了,赵熙闲着无聊,便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清远宫的正殿,大木作的梁柱和桁架,红漆金莲花纹的装饰还依稀可见,而如今横梁上垂下来的,是粗细不一的铁链。靠墙一排灯烛,和一排案几,案上自然是各种刑具和调教工具。赵熙恍惚中想,如果母妃还在,看到自己把她的清远宫改造成这般模样,大概会气到昏厥吧。母妃总是一副美丽温柔的样子,即使在自己的亲子面前,都很少露出真正的心思,可赵熙知道,知道她隐忍背后的期望。
“陛下,都准备好了。”贺澜躬身来禀报。
赵熙面无表情地问,“朕听说,有十几种废除人武功的方式,其中一种叫透骨钉……”
贺澜心中一惊,但看赵熙神色,又看不出什么来,便小心翼翼地道,“透骨钉非常痛苦,一般只是用来刑讯……唯一有个好处,只是暂时封住血脉骨骼,若将来取出,还有恢复的可能。陛下是要用在……他身上?”
赵熙微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