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会这样惧怕自己吧?宗左卫门如是想着单刀直入地问。
弁天轻轻点了头,低垂下头。
伸手抬起弁天的下巴,宗左卫门看着他有些红肿的脸。
“你哭过了?”他问。
“……没有……”
狼狈万分地,弁天逃避似地甩落宗左卫门的手。
但是,宗左卫门却将他拉过抱起,一起走进浴池里。
“昨天我对你很残酷,你是不是恨我?”
耳边的软语呢喃,令弁天羞得浑身僵直。
“你这人,不论何时都这麽可爱……”
弄暖了身子,洗完澡後,两人在里头的房间内面对面坐下,一起用晚膳。
弁天喝下斟满的酒,他希望能喝醉。
“你很慌乱。害怕过去就这样被抹煞得乾乾净净不留任何痕迹吗?不,不会有这种事,不论如何,人都没有办法逃离自己所经历的过去。”
“总有一天,我和你都会死。但是,在我们活着的时候,那些我们帮助过的人,或是给过麻烦的人,都会记得我们的事,只要那些人还未死去,就等於我们还活在这世上一样。”
宗左卫门说着,苦涩地喝下酒。
“你有你过去的名字,我也有我的,为了忘记那个名字,我杀丁很多人,因为要是有人记得,那我可就完了……”
弁天默默地听着,宗左卫门告白似的话。
* * *
——根来银治,以前,沙门曾经这样叫过宗左卫门,
——“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由公仪秘探变成夜盗头子的根来银治,听说他在十八年前就死了,但这应该只是伪装。”沙门当时是这样说的。
宗左卫门突然提起这些出入意表的事情,弁天内心忐忑地怀疑壶井的事情莫非已经曝了光,忍不住颤抖起来。
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宗左卫门只是悼念死去的妻子,才说出这番话,纯粹是偶然罢了。
只是,人一对某件事耿耿於怀、整颗心都悬在上头时,平日过耳东风的事情,便是会恁地七拐八绕地扯上关系,也或是断章取义地将特别的、相关的字句,放人心底疑神疑鬼起来,陷入自己就要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错觉。
现在的弁天正是如此。
用完餐後,宗左卫门并没有拥抱弁天。
“今天我就先回去吧,静的病况很糟,可能暂时来不了了,澪也一样走不开,目前实在情非得已,你就过几天自由的日子吧!”
临走前,宗左卫门留下了沉甸甸的十两金子。
弁天倚着走廊上的栏杆,沉浸在回忆里。
很快地,就是五月了。
没有夜风拂送,莹莹皓月显得特别清亮。
送来睡前酒的多歧,看见沐浴在月光下的弁天,发出神往的赞叹。
“披上了月光的灵气,您变得更美了……”
老妇边说边将酒器放在走廊道上。
“看见您这模样,老婆子虽然一把年纪了,整个人还是要不对劲起来。”
有着枯槁树枝般的外貌,却是色欲焚身的口气。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开开玩笑,对老年人来说,最大的愿望无非是多活些时日,要是有染指您的一天,这条老命恐怕要缩短啦!”
嘴里嘟嚷着,老妇仍是用目为之眩酌眼光紧盯着弁天。
“我呀,第一次看到老爷带您来到这房子时,一眼便明白了,啊啊,这个人就是‘青蛾’了,对,就是混在那个媚药‘青蛾’里的蛾的鳞粉、精汁、还是什麽的,我不懂啦,我说的就是可以采到那种东西的蛾啦,据说这种青蛾会佣美丽的身体发出诱惑其他蝶类或蛾的强烈物质哟!”
多歧一副仿佛亲眼看见弁天身上渗出了那种物质似的,眯起了双眸。
“您啊,就是青蛾,尤其,您的背後还有女阴弁财天,那种刺青可不是能随便就能刺上去的,刺青的师傅,一定是看透您的本质了,才会为您刺上女阴弁财天的,青蛾与弁财天的混合体,多麽可怕,沾惹上了,再多几条命都赔不够的。”
两手交握好似膜拜般地,多歧退回了屋内去。
”再多几条命也赔不够。”
这句话压在弁天心头上。
“是因为我,铁才死去的吗……,那个铁……”
五天後,弁天没有告知多歧去处,便离开了梅町的房子,袖内藏着宗左卫门给的十两金子。
他已经比约定时间来得早些了,但壶井似乎来得更早,一看见弁天来到便飞也似的跑出来。
“噢噢,太好了,佐久间大人,我等您好久了。”
脸上的表情活像是见到了主人飞快奔黏上来的忠犬,骨子里却是世故狡诈的野狗。
壶井以看着光彩耀眼的物品般的目光注视着弁天,郑重其事地邀他进废屋,但是,弁天明白绝不能随他进入废屋,脚下并没有移动。
他伸手入怀,拿出包裹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