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夫人从父亲娶了时鸿影开始,大概就已经对他心灰意冷,此刻端庄站立在一旁冷眼望着这场闹剧,我的兄姐站则她在身后动也不动。
父亲可怕的信息素瞬间暴涨,海啸一般朝六皇子袭去。曼斯明·图亚岿然不动,父亲对上他就如一头年老的雄狮面对一头年轻的雄狮,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他甚至还能不紧不慢十分有条理地检查了一下骨灰盒里的遗物,确认这就是属于留夫人。最后他把里面的戒指拿出来给我:“这大概不是留叔叔需要的东西。”
“安德里亚、安德里亚……”父亲绝望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仿佛我这个与他共享过关于那个人回忆的孩子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拦住他,别让他把燧明带走。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要记得……”
我站在六皇子面前,六皇子问我:“您确定要阻拦我吗?”
看着他手里的骨灰盒,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个夜晚。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留夫人问我是不是也对天文感兴趣,还给我看了麒麟座的玫瑰星云。
他本来就是该翱翔寰宇的人啊。而我在懵懂时曾得到过他的恩惠,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
“不,”在父亲绝望的呼嚎声中,我侧身让开了道路,“祝您一路平安。”
“谢谢,”曼斯明·图亚郑重地捧着留夫人的骨灰盒向灿烂的阳光处走去,“留叔叔,我们走吧,父亲已经等您很久了。”
父亲目睹了这一切,他最信任的孩子在最后也背叛了他,竟昏死过去。只有我跟时鸿影把他抱回了房间。我不打算追究时鸿影是如何知道留夫人骨灰的所藏之处,只问他为什么最后选择要这么做。
时鸿影握着父亲的手,并没有看我:“兰赛特只要爱着我一个人就够了。我绝不会活在任何一个人的阴影之下,也绝不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这个男人是个可怕的家伙,直到这一刻我才窥见了一丝端倪。
父亲被时鸿影变相软禁了起来,事事躬亲照顾,不许任何人去探望。无论是夫人们还是孩子们,甚至本家的人来了他也只是出来说一下父亲的状况。宅子里偶尔能听见父亲传来的绝望怒吼,但很快又没有了声音。
经过我的数度请求,他才终于同意我见父亲一面,但我和父亲说话时他也在场。
“疯子,你这个疯子……”父亲已经极度虚弱了,还瞪着眼睛骂他,“我绝不会原谅你。”时鸿影在一旁柔笑着说:“你以前说爱我,现在说恨我。也好,两种最强烈的感情我都占据了。不过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比任何人都爱,你难道不希望有一个人这样对你吗?”
父亲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响痰声。我在他们中间插不上话,只有悄悄把那枚留夫人的戒指塞进父亲手里。
后来听说父亲数度从床上摔下来,只为爬向留夫人曾经的房间,但都被时鸿影拖了回来。这个疯子依旧狂热地爱着我不再英俊、不再健康、瘦削干枯得如一具干尸的父亲,并对外声称父亲也是最爱他的,从没有谁能超过他从父亲这里得到的感情。
在我不知父亲要再度与一个人纠缠到什么程度的时候,一个雷雨夜里,父亲死了。
我不是没有接受他死亡的准备,而是医生告诉我他死于自杀——他吞下了一枚星云矿的戒指,上面镶嵌的宝石划破了他的消化道。
接过那枚装在小袋子里的戒指,我头脑茫然。我只是想着将留夫人的东西还给父亲聊以慰藉,没想过他会用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联邦历史上最伟大的元帅,死状竟如此凄惨。西里尔斯家的人将父亲的真正死因隐瞒了下来,为情所累、为情而死实在不匹于他建立的伟业与家族荣誉,最后只说是因病去世。
父亲死后,家里也迅速分崩离析。夫人们或大或小都有些家族背景,将孩子带走也不难生存。塞缪尔夫人带走了父亲数量庞大的遗产,我的兄姐跟着她走,自然也不再姓西里尔斯。时鸿影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他固执地留在宅子中守着跟父亲的回忆,好在本家不会让父亲的血脉外流一直看顾着他和五个孩子,我也偶尔会回去看看。
一日,女佣告诉我,她在收拾留夫人的房间时发现了一袋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药,怕草率处理会有意外才来跟我请示。我让人送去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不是什么特别的药,就是普通的避孕药且已经过期很久了。
原来留夫人不是不能怀孕,而是他不想再跟父亲有任何纠葛了。
我苦笑,时至今日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父亲不知道。父亲至死都耽溺于与留夫人纠缠的爱恨里,而对方早已做出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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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也回到了母家,于快六十岁的时候决定再婚。我和弟弟都表示同意且祝福,毕竟她前半段的人生过得实在说不上幸福。
她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我问她:“您对父亲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您也爱过他吗?”妈妈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安德里亚,不要做你父亲那样的人。”
“他的一生都在辜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