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样一位白须飘飘的得道高僧,也来揶揄我和叶疏的婚事,只羞得面皮通红。早有小沙弥上前,将我和叶疏领入东边僧院一间小小禅房中。禅房虽旧,却打扫得一尘不染,令人进门便觉清爽。只是房中空得吓人,其他陈设一概皆无,连石榻上的席子也已被人揭去,留下了许多青色印子。床头却放着一团破破烂烂之物,花色斑驳,不知是墩布还是衣服。
那小沙弥走在前头,似也有些意外,“咦”了一声,将那东西提了起来。我从后看得分明,却是一件陈旧之极的百衲衣,上面沾满了暗色血迹。
那小沙弥挠了半天自己的光脑袋,才恍然道:“是了,这是象竹师兄遇难时身上所穿之物,想是灵素谷的医士派人送过来的。”说着,便将之揽在手里。只是那衣服实在太破,只这么一动,上面又掉下好几条碎布。
我忙从地上收捡起来,递到他手里。那小沙弥连声道谢,又叹气抹泪道:“象竹师兄是我们首座长老的心传弟子,佛典精通,武艺出众,最难得的是那一副菩萨心肠。首座长老从前脾气暴躁,打人骂人都是家常便饭,全靠象竹师兄在旁劝告求情,后来渐渐也都改了。只恨那血魔……”呜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从未见过这位象竹师兄,但见他哭得伤心,想来是个宅心仁厚之人,也忍不住跟着掉了几滴眼泪。那小沙弥哭了好一阵,才逐渐止歇,小心捧起那百衲衣,说他要去请教首座长老,看是埋入衣骨塔,还是和这房里其他器用一样尽数烧去。连道了好几声失礼,才拭泪去了。
叶疏一直与我牵手而行,待那小沙弥出门,双目便望着我的脸,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我忙擦了擦眼角泪滴,道了声:“抱歉。”想到之前谢明台他们提到护阵之事,问道:“谢长老他们是不是让你过去?”
叶疏道:“嗯。”目光垂下,看着我二人手上的长相思,又说了一句:“有事叫我。”
我心中一荡,连点了几下头。目送他背影消失,自己空落了一会儿,才提步出门,独自前往药师殿中。本来只想找灵素谷医修问一句话,一进大殿,只见满地伤者横陈,处处哀哭,殿中弥漫着一阵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白日受了重伤的玉清子道长也在其中,身边却冷冷清清,只有一名面容文秀的弟子在旁炼石煮药。身边医士来来去去,并无一人前来替他疗治。
我忙在他身边蹲下,见他尚有呼吸,不由道:“怎么不请人过来?”
那煮药的弟子头也不抬,道:“他们说师叔祖受伤太重,治了也是无用。”将几枚赤色石头迅速换了位置,手法漂亮之极。
我见他衣上也绘着白雪玄鹤,想到他们三清观被魔教残忍灭门,世间所余不过寥寥二三人。一时恻隐心起,道:“能让我试试么?”
那弟子目光仍只盯着炉中的石火,道:“你要试,就试罢。”
我只觉他口吻冰冷,想是伤心之故。当下伸手探了探玉清子灵脉,只觉他体虚之极,灵核亦十分松散,与蒋陵光、岳明柔、叶疏他们勤修苦练的灵息全然不同,看他手边也并无长剑,只怕平日并非主修剑术。再探下去,果然触到他灵基中沉淀的厚厚一层灵石精华,看来是一位精于炼造的前辈。只是血液枯竭,灵石在体内无法淬炼。我思忖了一阵,心中已有计较,遂将自己的天灵息化作滔滔之水,送入他灵台之内。只是他如今神识未复,我也不会淬取之法,一时却无动静。
那弟子这才抬起头来,眼神平淡,反劝慰我道:“生死有命,不必徒劳。”
我正灰心丧气,忽觉手中一震,玉清子苍老的眼皮竟动了一下。我心中大喜,忙握住他双手,持续送入灵息。只觉他灵识渐醒,灵核也缓缓运转起来,体内多年沉积的灵石精华,也在我催动下一点一滴发挥出来,将他荒芜的血脉一寸寸填补起来。虽比之活血是天差地远,但续命应是无忧了。不一时,嘴唇已恢复些许颜色,脉搏也从几乎没有转为微弱。
那弟子这才向我脸上望来,沉默了好一阵,才静静道了声:“多谢。”
此时早有灵素谷、七心门医士来到,见我竟将血魔重创之人从鬼门关拉回,均觉不可思议。消息传出,殿中欢呼流泪声四起,许多人纷纷挤到我身边,求恳道:“随云师兄,随云师兄,替我师兄、师姐看看!”
我最怕被人拥簇,一时浑身都不自在,只得低着头一一答应。忽而红衣一照,江雨晴背着那大白萝卜,推开众人硬挤到最前面,叫道:“师兄,你先给我哥看看,他要死啦!”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殿角奔去。
旁人听见凶险,都让开一条道路来。我心头也是剧烈一跳,心想:“白天见他并未受伤,难道后来冷千锋又去而复返?”心中一急,也快步跑了起来。谁知到了一看,只见人来人往,少说有十个身着江家服色的人在旁伺候。江风吟躺在一张干干净净的软榻之上,身上外衣已被解开,露出胁下一道一寸多的浅浅剑伤,想来是那血魔临走最后一击留下的。虽然也不断有细小血珠滴下,但比之其他伤者,实在也谈不上多严重,“要死”云云,更是无稽之谈。
我见江雨晴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