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释迦寺战况紧急,容不得半点拖延。当天夜里,谢明台便命朔月、扬风、之夏三堂弟子筑云梯,造风行阵,燃石为料,又令队中修士持疾行咒,轻灵身法,令马车飞驰前行。他老人家坐镇阵中,以半步大乘之力催动阵眼,只见一路黄尘滚滚,近黄昏时,车队已抵达摩耶山下。远远望去,只见释迦寺大雄宝殿苍黄的一角轮廓映照在秋阳之下,说不出的庄严巍峨。修真界太平已逾百年,这一群弟子多在自家门户中娇生惯养长大,许多人还是头一次与师友分别,途中又经历种种艰险,此时见终点在望,都忍不住欢呼呐喊起来。
我在谢明台身畔枯坐,不时偷望一眼旁边阖目端坐,替他掠阵的叶疏。只见谢明台眼前悬浮着一块平平无奇的青石,正向不可见之处一次次发出单调之极的长音。只是无论如何呼叫,对面始终没有回应。
谢明台双眉紧蹙,指诀一变,长音顿止,旋即短促而快速地鸣唤起来。这一次却几乎立刻被人接起,谢明台面露喜色,忙道:“白长老,你在哪里?”
他这车子被之夏堂改造过,四面空透,可极目望远,掌控全局。话音刚落,只见半空中断线纸鸢般摔出一人,从我们头顶一路跌落,身上鲜血淋漓而下,竟整整溅洒了大半支车队!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身体里,竟能流出这么多的血。见自己面纱上斗然溅上一片鲜红的血点,骇得不由往后一缩。
叶疏身形一展,如同一只雪白的鸟儿斜斜掠出,将那流血之人一把挽在手中,阻住他直落之势。
这才听那青石中传来白无霜的声音,隐隐似有远天回音:“老谢,你来得正好。我正与……玉清子道长……救……”只听那边剑气纵横,似乎激战正酣,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无法再开口。
我此时已抢到叶疏身边,见他手中那人白发杂驳,已经十分苍老,衣上白雪玄鹤也已被鲜血浸透,想来便是那玉清子道长了。我手已按在一霎雨剑柄上,此时忙蹲了下来,解开他衣衫查看。见他胸腹上一道剑伤深可及骨,连皮rou都翻了出来。我心中更骇,想:“不过一道伤口,怎么流血如是之多?”
只见车队最前一道黑影几纵几跃,却是萧越来到我们车前,禀道:“谢长老,那血魔冷千锋半刻之前突然现身摩耶山下,袭击长春堂神、意二鼎。白长老正与其分身相搏……”
一语未毕,青石中和天边同时传来一声刺耳剑鸣,隐约听见众弟子惊呼之声。白无霜重重喘息了几声,虽似招架住了这一剑,却已竭尽力气:“老谢,快去……守鼎!”喀然一声裂响,竟是剑锋吃力不住,从中断折。
谢明台倏然站起,叫道:“白长老!”
萧越面色极为严峻,将右手上新缠的一段黑锦束带解下,露出手背上一枚血红符咒,向之吩咐道:“延秀长老,传令全队立刻停车,原地待命。扬风堂封堂主,派遣三队Jing英弟子,持金刚咒前往长春堂护鼎。延宗长老,结阵!”
这符咒我从前不曾见过,想是为释迦寺之战专门备置的。他言出之际,咒印焰光闪动,我手中旧伤亦有感应。只听队中一前一后传来两声应答,那萧家老妇更是行动如风,话音落地,每一辆马车前立刻浮起两枝血色珊瑚,交叉嗡鸣,警示众人不再向前。
此时白无霜的声音再次响起,喘息更剧,语意却比之前无畏得多:“血魔伤人,流血不止,无药可解。叫孩子们都躲开点!风yin,拿你的剑来!……”一声清鸣,似乎那边又已动上了手。
我听见“流血不止,无药可解”,一颗心登时高高悬了起来。见叶疏雪白身影玉立而起,同悲剑也已出鞘,忍不住一把牵住他的衣袖,颤声道:“你……千万小心。”
叶疏澄澈的双目向我看来,微一颔首,道:“嗯。”
我见他双足一点,沿着那玉清子道长跌落之处凌空奔去,胸腔也仿佛空了一大块。回过身来,才见萧越还在原地,手上血咒已暗,却仍不动身,似在等待什么一般。
我向谢明台望去,见他双目紧闭,正将外延极深的阵法缓缓收回。一恍神间,才意识到他是在等我,一时竟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大师兄,你……你也当心。”
萧越目中流露出欢喜之色,郑重点了点头,转身纵跃而去。
我目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天尽头,这才低下头来,扶起那位玉清子道长。见他脸上已无半分血色,连嘴唇都已转为死白,伤口仍不断涌出暗红色的浊血。我手头一时也无可用之物,忙将面纱撕了一大幅下来,替他包扎伤口。只是心慌之下,一个结却半天也系不上。
只听天边剑刃交鸣,十余道剑影白光森森,将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袍男子围在其中。白无霜首当其冲,厉声道:“……冷千锋,站住!”说着,手中剑似飞星,向那男子急攻过去。那不是他平日的佩剑“寒水”,却是江风yin双剑之一“游云”。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传说中嗜血如狂的大魔头,却与我想象中怒发冲冠、血气弥漫的模样大异,其人只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剑客,只是身法快得匪夷所思。手中虽只一把青剑,施展起来,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