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醒来天光大亮,车队也已行至蔡州地界,算来距释迦寺只二百余里。我推门下车,见人声鼎沸,原来昨夜又有大大小小十几派宗门来投,三四百人聚在一处,声势蔚为壮观。我向来畏惧人多场合,一下车,忙将面纱匆匆系上。远远见叶疏雪白的身影曼立水边,脚下便如生了眼睛一般向他走去。到了他身边,只看着他面容,便觉得心中甜丝丝的,连没话找话的功力也越发自然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叶疏将同悲剑归鞘,身上还残留一丝冰息,应道:“卯时一刻。”
我这才想起这是他练剑的时辰,从前在那青岩小院中,便风雨无阻,日日如此,想不到途中也不曾耽误了一次。一时肃然起敬,自愧道:“我、我明天与你一起,可以么?”
叶疏道:“我原有此意。”说着,在水中洗了洗手,又道:“看你睡得太沉,没叫你。”
我脸上一红,顿时想到他昨夜替我纾解,将我弄得浑身虚软,更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期待。虽知他对情事并不热衷,又是在官道的马车上,万一弄得动静太大,第二天便再也无颜见人了。但想到自己并非天生yIn荡,而是被妖人蛊惑,竟比从前还放纵了几分。射Jing之后,不但呻yin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还主动将身子送入他怀里。只是一来困倦不堪,二来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只在他颈中蹭了几蹭,便陷入黑甜梦中。现在想来,实在丢脸之极。见他洗手,便也蹲了下来,将手放入水中。只觉从他手中流过的水,也仿佛格外冷冽,遂将手张开、合上,捞了好几次。
叶疏忽道:“别动。”
我呆呆抬头,见他带着水珠的手指伸过来,在我鬓颊边轻扯了一下,将我褶在耳旁的面纱放了下来。
我又是一阵面热心跳,自己理了理面纱,小声道:“多谢。”
忽听对岸一阵窃窃笑语,我一惊望去,只见曲星、赵瑟一群人正在水边梳妆,江雨晴却别具一格,认认真真地洗着那支大萝卜。想是见到叶疏弄我耳鬓,个个挤眉弄眼,揶揄道:“一大早的,就当着这么多人摸耳朵、捏脸蛋,啧啧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昨晚上有多恩爱呢!”
我从前与叶疏清清白白之时,听一群口无遮拦的男人调侃起来,犹自回回脸红。如今既与他有欢爱之实,又被一群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起哄,一瞬间几乎全身都红透了,恨不得跳进水里再也不出来。
叶疏神情一无所动,见我羞得厉害,只道:“不要理会。”
我小小点了几下头,仍过了许久,才敢偷偷将脸抬起来。那边见叶疏毫无反应,似觉无趣,交头接耳几句,便自揽水照镜去了。
江雨晴这才洗完了萝卜,擦了擦脸上水珠,双手哗啦一声抱起。那大白萝卜过了水,模样越发喜人,头上两片叶子青翠欲滴,几条细细的根须也缠在一起,仿佛一名小牧童翘着脚,在山坡上惬意晒太阳一般。
我当了半辈子凡人,一饭一蔬皆是踏踏实实,一见这地上长出来的物事,真是倍觉亲切。见一群小姑娘粉色尖尖的纤手把那萝卜传来递去,仿佛将之当成了家养的小猫小狗。那萝卜也怕痒似的将根须蜷了起来,偶尔还缠在人手指上,似在讨主人欢心。那景观真是生平未见,不禁心中称奇。
江雨晴“养”了这个萝卜,也如乡下抱着娃娃的婶婆一般,见人便要打开襁褓,炫耀一番。见我多看了两眼,便热情招呼道:“江师兄,你也要抱一下小白么?”
我听她竟给萝卜取了名字,实叫人哭笑不得。尚未开口,只听叶疏清冷的声音在旁道:“来路不明之物,不宜随意触碰。”
我一个“好”字已到嘴边,闻言立刻硬生生吞了进去。见叶疏转身欲走,忙向她歉然摇了几下手,这才紧跟着叶疏去了。
当天夜里,却有一名壶山的小师弟慌慌张张跑来,说是有急事请我过去。原来当日苏陨星那妖人脱身之前,为凌空借力,一脚踏碎一名之夏堂弟子下腹,如今内丹残破,内脏流出,眼看是不行了。谢明台连向释迦寺发讯求援,却久久无人回复。直到今天下午,才有知客僧仓皇回讯,道是那血魔趁释迦寺方丈无相大师闭门冲关之际,竟单枪匹马直杀到大雄宝殿前,妄图以一己之力,破万法佛尊金身,夺取其中所镇魔种。虽在释迦寺首座无性、执事长老无我、流云峰长老白无霜、大易宫掌门兴云法师等合力抵御下,一击即退,负伤而去,却已生生造成二三十名弟子伤亡。灵素谷、七心门医士全力救治,却收效甚微,迄今已有十一人不治身亡。这边恸哭未毕,苍炎教又派出炎天护法尹灵心,率领邪影天宫、巫真殿一干魔宗门派,袭击驻扎在摩耶山下的道宗弟子。如今释迦寺药师殿的大堂中早已人满为患,一众医修忙得日夜颠倒,自是无暇分身前来。壶山弟子虽也随葫芦真人学习医术,平日修习仍以炼气为主,药石皆不甚Jing。见那弟子奄奄一息,均是无计可施。听说我身负苏生之力,这才匆忙来请我一试,那也是无法之法了。
我随他到了一座形如帐篷的医车中,见几名白袍弟子正忙忙碌碌,车中笔挺地躺着一名身着暗红服色之人,身上盖着一条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