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德转身冲着亭内的人通传了一声。
钟锦绣抬头看过去,亭中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锦衣的男人,并未戴头冠,只用一根玉钗束发,透着几分简朴又寂寥的意味。
不过那人哪怕脱了龙袍,周身的气势依然不容小觑,此刻明明他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却仿佛身后站着千军万马一般,让人不敢轻易凑近。、
她抬脚准备进入凉亭的时候,忽然亭内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依旧是那双冷如寒潭的眼眸,瞬间就将周遭的气氛凝结了,也将她钉在了原地。
一些久远而又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在慢慢复苏,当年她的高高在上,与如今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进。”还是男人见她久不动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钟锦绣才提起裙摆走了进来,至于红梅则被留在了亭外,还在李怀德的示意下,又后退了几步,确保不会听到里面任何的谈话。
“三姑娘近来可好?”男人端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她倒了一壶茶,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很明显这句话就是明知故问,钟锦绣过得如何,每日早晨都会有影卫将消息送到他的案头,甚至今日他能在此提前等候,也是因为获知了钟侯府此行。
“劳陛下挂心,民女暂时还死不了。”钟锦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除了方才猛然对上眼神时,她有些措手不及,生出了几分退却之心,等调整过来之后,她完全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悠然自得,哪怕这杯茶是皇上纡尊降贵亲自给她倒的,她也喝得极其坦然,跟喝下人倒的茶没什么区别。
看着眼前仍然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钟锦绣,沈砚不由得眯了眯眼,心中生出几分不快来。
“何止是死不了,朕观姑娘面色红润,想必日子过得还是不够苦。”
听着皇上这Yin阳怪气的话,不止是钟锦绣,就连旁观者李怀德都不禁想生气。
听听,这是人话吗?狗的说不出来好吗?何必如此欺负一位姑娘家。
“民女一直以为皇上大人有大量,如今看来是民女认知错误。”钟锦绣的脸色一僵,显然也是恼了,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难怪人常说,咬人的狗不叫。
她当初就是太年轻,看到沈砚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样儿,只觉得他讨厌,却没想起这句谚语,才导致今日如此境地。
皇上这条狗忍了好几年,总算是逮到了叫的机会,并且一叫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是条疯狗。
沈砚挑了挑眉,哟呵,这是讽刺他小肚鸡肠,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够胆。
“三姑娘这还委屈上了?”他竟是勾了勾唇角,笑出了声。
钟锦绣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皱着眉头看他,心里嘀咕着,这人莫不是被刺激疯了?
虽然当年她说的那些话的确难听,可也不至于因此把他逼疯吧,能在父母双亡那样恶劣的情况下,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怎么可能内心那么脆弱。
“看样子三姑娘还不知晓啊。你兄长不在府上,那你的祖父和长姐不曾跟你说过吗?朕为何对当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男人低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一样,眼神之中甚至充满了怜悯和戏谑。
钟锦绣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了,语气有些急促:“皇上这是何意?请明示。”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就是她说了几句难听话吗?
“你们今日来静安寺为了何事,当年朕去侯府就是为了何事。”
钟锦绣微微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今日来静安寺,是为了给陈黛相看说亲的。
“你见我阿姐是为了——”她轻声呢喃出口。
钟锦绣没有说完,她抬起头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否定的答案,可是对面的男人却含笑的冲她点点头,打破了她的希望。
“正是,要不然你以为朕一个外男,是怎么光明正大的进入后院,还是你兄长亲自带进去的。”
“不可能,我阿姐怎么会与你议亲,当年——”她立刻就反驳,甚至语气有些激动,声音都猛然拔高了,透着十足的嫌弃。
在她眼里,当年的沈砚怎么可能配得上长姐。
沈砚虽是王府世子,后来又年纪轻轻成了王爷,可那也是因为他的父母祖父都离世了,他的祖父与太宗是亲兄弟,还曾争抢过皇位,差点被问罪。
如果不是先皇子嗣稀少,沈砚还是个让人避之不及的破落户王爷呢。怎么可能会与钟毓秀说亲?
“当年朕配不上她?”他反问了一句,转而竖起手指摇了摇:“你祖父亲自上门说和,要把他的嫡长孙女嫁与朕。”
“这更不可能,为何我爹娘也不与我说?”
钟锦绣还是不信,以侯夫人的性格,如果真有这事儿,恐怕天天挂嘴边叨叨了,哪里能守得住这秘密。
“这你得回去问你祖父。不过朕猜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太蠢了吧,这种大事在没成之前,肯定不能让蠢人知情,因为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