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陶昔。
“我想。但是我做不到。”陶昔垂下头,“我只能一直告诉自己,放过他们也是放过我自己。只能这样想。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他们对于别人来说也是好人吧,他们是别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人,我应该原谅他们……但是我根本就做不到。”
他的眼中已泛起泪花,脊背上落下一只温柔的手。
“那些过去就像刀……一道道地割着我,我没法逃开回忆,每一次想起都是又落下一刀……”
仲山安慰着啜泣的他,等他平复些了,悠悠道,“我有问过小启,问他想不想知道他缺席的那几年你经历了什么。他说:‘如果学长想让我知道,我就去了解。如果他不想,那我就不碰,我所见到的他就是全部。’”
“陶昔,”仲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唤过他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薛启可以帮你复仇,很轻易地。”
陶昔哽咽几下,摇头拒绝了这个可能,“当初我和家人切断法律上的关系,就是那个人一手帮我的。现在我又靠别的人来对付他吗?”他苦笑,“如果要复仇,我只想自己来。”
“刚住进沈岱家那一阵,我发了疯地想复仇,我黑他们公司的数据库,黑他们家的,找任何能够伤到他们的信息……但有一天,我出去一趟回到电脑前,屏幕上的东西我一头雾水——沈岱趁我不在的时候改了代码。”
“‘这样会坐牢的。’他说,‘放心,他们会有报应的。’”
“沈岱也会说这么玄乎的话?”
“我也很奇怪……但他没有再解释。”
陶昔捋了捋头发,清了清嗓子转换心情,“我永远不知道沈岱在窝在家的那些年倒底自学了什么。”
“确实,”仲山顺应他的意思,开始吐槽,“这家伙是个全才啊!”
“我的第一个游戏,配乐是他演奏的,美工也是他。”
“对对对!果然他得的是天才病吧。”
“他听了这话会愿意开口骂你,那是幸存者偏差。”
“他是幸存者!”
陶昔翻了个白眼。
“那你对他……倒底什么意思?”
“啊?”
“别装傻。”
仲山听话。
“我对他挺感兴趣,但还不至于像薛启对你那样执迷。也正因如此,我觉得我更不应该招惹他,我没有决心对他负起责。”他一撑下巴,“所以我和他还是做哥们最好了,我怕和他谈恋爱,万一闹掰了他……自杀了怎么办。”
“他确实有可能那么做……”陶昔不得不承认,“行,你要是没下定决心,就不准打他主意。”
“一定!好晚了,你送我回你家!”
“啊?”
“我不能酒驾,我不可能去沈岱家吧。”
“那你要和我……”
“我还想活完这辈子,”仲山做作地抱紧自己,“现在开始你不能打我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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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山几乎没有逗留的时间,第二天就带上道别礼去和沈岱道别,沈岱不会给他开门,以往他都是爬树然后翻进二楼,这次带着东西,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敲一楼的窗户,对着后面紧拉着窗帘的玻璃他敲了好几下,正准备换个窗子的时候,窗帘被拉开,露出沈岱白得过分的脸,和那张脸上略带着嫌弃的表情。
仲山呲牙咧嘴地指了指手里包装好的黑胶唱片,这下玻璃终于被推开了。
“我得消失一阵,这个唱片本来最近要上市的,但因为一些原因得延后了,就提前送你一张吧。”
仲山的手在空中僵了好一阵,唱片才被接过。
沈岱看着封面上的文字中唯一的两个方块字“仲山”,而后把目光移至这个中文的旁边,“Sam von Hardenberg”。
“你的名字有点奇怪。”
“很多会德语的人都这么说过。”仲山笑了笑,“这个名字还有点小故事,不过不是什么开心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故事,等我回来就告诉你!对了,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原因也等我回来了再告诉你吧。”
沈岱没有回应,良久,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还不确定。明年之前吧。”
“你和薛启谁会先回来?”
这个问题挺奇怪,但仲山还是在预估了可能性后做出了回答:“我应该会比他先回来。”
他看见沈岱听到这个回答后嘴角扬起了一点,可那一点弧度小到让他怀疑是否真正存在,正琢磨间,窗户被利落的关上,窗帘隔绝了他和沈岱。
他对着眼前的片色叹气,不知道沈岱会不会听到,他希望沈岱不要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