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比赛已经接近白热化,只剩下两条龙在斗争,其中一条是本镇的火龙。
火龙会本就是一场野蛮的武力角斗战。
龙身由长竹蔑紮就,上面遍插长寿香,参赛的选手一边举着火龙向位中空地中间的高台迈进,一边拳来脚往地拚斗,有人倒下了,队员马上替补顶上,永不言弃。
阿笑爸对镇长一职也永不言弃。
信不信,他居然是龙头,举着龙头向前奋前的关键人物。
龙身断了不打紧,龙尾全倒下也不重要,只要龙头能够攀上竹制的高塔摘青,那就表示胜出。
青不过是一根用红封包包起来的柏枝,只具象徵意义,它背後蕴藏着巨额的奖金奖品。
阿笑爸的龙头夺锦也只是一种象徵,假如一举获胜的话,他会得到镇中所有男性的拥戴以及德高望重又具号召力的周太公垂青,借助这种庞大的群众压力,阿笑爸就算不能逼老洪退位,起码也可以当上副镇长,只要能立足权位,他就有办法排挤老洪而成为掌权人物,毕竟老洪早已在抗洪的表现上过於儒弱无能而失却人心依附,大家需要一个有魄力的领导人物指引走向明天,美好的明天。
我的明天同样美好。
观乎母亲的态度,她已经放弃了离开的打算,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再为离愁抱忧,以後的家庭生活即管是仍是不能完全,但起码会是一种新的态度和观感,既然这麽多日子都走过来了,往後的时日相信也不会难过。
但阿笑爸的情形却不太好过。或许他年青时曾经勇武,但此刻已经英雄日暮,更携着个“身怀六甲”般的大肚子,即管他能干掉对手,如何攀登上岌岌可危的竹塔架?
周太公看得皱眉,父亲同样皱眉。
“怎麽会让阿坤当龙头的?”父亲疑惑道。他并不知道阿笑爸孤掷一注的心理,如果不借这机会翻身,很难再有东山复起的机会,事情再拖延下去,老洪要查找决堤事件的负责人来当替罪羔羊,牵连着说不定还会翻出蛛丝马迹而身陷囹圄。
“镇上已经找不到几个真正懂武术的人了,大多都是些花拳绣腿,充场面还差不多。你又不肯回来助我们。”周太公苦着脸说。
真的,武功再好又如何?现在早非武力称雄的冷兵器时代,一颗子弹就可以让你上西天,谁还再肯穷半生精力去习武?
母亲分别为太公和父亲换上已经冷却的香茶,彩袖殷勤捧玉盅。
“这是什麽茶?好香。”太公奇怪地问。
“凤凰单枞,阿爸从香港带回来的,刚才说要来观赛,我顺手拿点来给你试试。”母亲答他。
凤凰单枞是出产自广东潮安县的一种名茶,有天然花香,回甘好,但那时候产量不多,名气也不太大,国内一般买不到。
“老姚终於肯回家了?这茶专门带给谁的?”周太公笑着望向父亲。
我和母亲从没喝茶的习惯,只有父亲平日在家泡一壶後看报。
父亲神色狂喜,捉住母亲的手问:“岳父不怪我了?”
母亲笑笑。外公从没怪过父亲,他只恨母亲不懂自爱,情根错种以致虚托一生。
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但爱屋及乌,怎麽说都承认这个女婿的。
“卡嚓嚓”一阵竹枝断折声响传来。
场中,阿笑爸已经攀爬上竹塔,但对手强劲,一边登上的同时还一边向他起脚,务求将他打落塔下。阿笑爸体胖迟钝,顾得上闪避却保不住平衡,整个人往下掉,撞断了几根竹枝後堪堪吊在架上,但无力挽天。
父亲拍案而起,豪气干云地笑道:“今天很高兴!来,我就给你们俩母子摘下这枝青!”
他说罢脱掉外衣,拿起场中一根长竹,向地上一点。竹竿弯折,他借势跃空弹起,直向竹塔落过去。
现场发出譁然之声。
正在勇闯顶峰的家伙料不到有这变化,连忙停下攀爬,起脚踢向父亲的腰腹。
父亲空中两腿平张,手向下压,击中对方的脚掌,然後淩空翻身,堪好落在阿笑爸身边,一手接过龙头。
“好!”现场观赛的人为他这几下潇洒俐落的连贯流畅动作拍掌助威。
对方眼见厉害,不敢怠慢,手快脚快地向上急攀,以求凭距离的优势捷足先登。
父亲做了一个让人意料之外的行动,他不向上攀,而是向下落,身体急坠几级竹塔,至尽处,一根粗横竹上,横竹极度下弯,他突然松身驰起,借这强烈的反弹力直接上升,手中的龙头击向对手的背门。
对方明知道他采取的是围魏救赵打法,但不能不回身迎敌,因为这个竹龙头虽轻,但借内力打在背上的话,就算保得住性命也不能再施力夺标了。
母亲揪着衣襟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场面,不止是母亲,事实上现场每个人都屏息观战,连打鼓助势的大饭桶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竹塔上兔走鹘落的高手互博。
我低下头,不太敢看现场。
我心中有个预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