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于某种同病相怜的原因,或许是范闲身体里面范慎的那一部分鼓动着,想要彰显自己的存在,对于这个自称是没有活多久的老乡付出了一切的,将自己所见所闻的故事,经历一段一段的,生动有趣的讲述给他听。
李承泽一直带着笑,笑的是谁,笑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原本只是想着狠狠的报复一下,让范闲也尝尝这种期望落空的感觉,但是人真的会对相似的自己抱有恶意吗?李承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喜欢范闲讲述的那个世界。
听他抱怨他在那里重度瘫痪,一生都被困在病床上,抱怨他的孤独无人理解,抱怨自己每天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抱怨要是自己身体健康就能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抱怨那里的医疗水平怎么不再发达一点,这样还有希望站起来。
明明每一句都是不满,但每一句都是幸福,都像是自己,谁又是谁的另一面,不怪范闲和二皇子如此相似,但总是想要他死,没有人会希望另一个自己在泥潭里面堕落沉沦,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争锋相对的言语,那些绵里藏针的试探,最后都归结于一句——我希望你能做的更好,希望你能活的最好,希望你会是自己想象中那般美好。
但是假诗仙捞不起泥中月。
范闲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诗仙,那个创作出红楼的被皇权裹挟的作者,他也不是范闲想象中水晶般的人。
一个假货遇见了满身污泥的月亮,注定走不到一起。
李承泽终于了解了前因后果,终于,终于满身的怨念在这一刻,在范闲一点一点讲述那个仙界的时候释怀。
现在的李承泽不是二皇子,范闲也还是那个单纯的儋州私生子,也许现在在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之中,他们能够好好的停下来谈一谈风月,聊一聊那本还没完结的红楼。
于是李承泽说“带我去看看儋州,看看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范闲说自己曾经只能躺在病床上,看见的天地只有白白的天花板,于是这一世身体健康就成了最大的幸福,当发现自己能跑能跳的时候,范闲兴奋的在整个儋州跑来跑去。
不论是隔壁老王家的黄瓜还是邻家大婶的儿子又尿床了,他都能够说出个一二,李承泽知道范闲十分的讨嫌,记忆之中都是能够将一众大臣气的胡子都歪了,其中包括他自己,二皇子可是范闲的头号敌人。
但不得不说,只要范闲不将他这讨人嫌的劲用在自己身上,还是挺有趣的。
他李承泽活了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旅行,还有就是在几个侍卫的帮助下稍微出格一点,但是这偷瓜啥的还真没有做过。
赶走谢必安他们,现在的李承泽只能被范闲牵着去了解这个从未真正了解的人最真实的一面。
儋州烟雨重,凉凉的水汽粘在衣摆和露出的脚踝上,李承泽提着裙摆,和范闲一起走进那户被称赞地瓜全儋州最好吃的老王家中,虽然范闲觉得老王这个名字有点歧义,但是架不住地瓜好吃,老王人也眼瞎,每次范闲来偷瓜都看不见。
完全不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形象的范闲熟练的在一堆地瓜之中挑挑拣拣,选中了最大的那个,谨慎的看了眼老王,小老头正坐在破破烂烂的椅子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宝贝的地瓜已经被贼人摘了去。
范闲高兴的抱着地瓜,转头想要和李承泽分享这个喜悦,但是身后哪有什么人,空荡荡的,明明是熟悉的景色,少了本应该存在的人,秀丽的景色也变成了虚无的坟场,范闲心中一空。
李承泽是什么样的人?是他苦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的同伴,是他终于能够放肆聊天的好友,是一见钟情的水晶般的人。但是现在范闲不确定了,突然的消失和每日的梦境一般,好像同样穿越的伙伴都是妄想,曾经他抓不住自己的生命,现在他抓不住自己过去。
慌张找人的范闲不忘小心抱着手中的地瓜,左看右看,最后看见了一颗大树,他想起来李承泽似乎说过,他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不顾一身昂贵的华服,手忙脚乱的爬树去。
当时还笑这人人菜瘾大,爬树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么都做的这么艰难,被赏了一脚,现在树就在眼前,但是人会在上面吗?
范闲小心的抬头,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范闲,上来。”
李承泽穿着靛蓝色的外袍,腰肢勒的纤细,懒懒的倚在树上,金丝银线绣成的衣裳波光粼粼,像是一条柔滑鳞片的美人蛇,美人薄唇峰眉,本应是一副刻薄生厌的长相,偏生一双多情眼,眼尾一勾,那点子不近人情的味道也成了风情。
被勾住的范闲嘿嘿一笑随意扔了地瓜,狗腿子一样哼哧哼哧的爬了上去。
树上本就没有多少位置,现在多了个范闲更是逼仄,没法动弹的范闲两手撑在李承泽身边,低头便是李承泽那双眼睛,明亮如星,爬树乱了的衣襟微开,露出一片雪白和凸起的锁骨。
范闲吞了吞口水,李承泽就像是读心一般眨了眨眼,他知道范闲想做什么。
常年练武带着厚茧的手按上了那节细瘦的腰,一点一点的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