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管你了。”
刚听到这句话,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怪便从龙芝心头腾起,堵得他眼眶发热,连鼻根都泛起了酸,他低低地道:“你本来就不想管我。”
“的确不想管。”裴隐南淡淡道:“只是你太会胡搅蛮缠,怎么甩都甩不掉。”
龙芝登时气得要甩开他,为了掰开裴隐南箍在腕上的手指,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然而他的力气放在裴隐南身上,简直如蚍蜉撼树一般,半天的努力非但没有获得成效,甚至逗笑了抓着他的人。
“放手!”这下龙芝真被惹恼了,怒道:“我也没有非要求着你管我。”
觉察到他腔调有异,裴隐南抬了抬眉,俯下身一看,果然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连睫毛都是湿润的。清透的水光在龙芝眼底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碎出来了,可他仍旧不肯示弱,瞪着裴隐南的眼神凶巴巴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裴隐南再一次忍俊不禁,不料刚露出一点笑意,就见龙芝眼眶越来越红,连抽气声都大了不少。对方显然不想在他面前丢脸,死死地咬着嘴唇,然而他管得住声音,却管不住自己的眼泪。转瞬之间,它们就滚过他的脸颊,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怎么这么爱哭。”裴隐南迟疑着伸出手,想替他抹掉下巴上的泪水:“听不出来吗,我和你开玩笑的。”
他的衣袖刚触到龙芝,对方便抬头看他,满眼都是天真的、不讲情理的责怪与委屈。
裴隐南怔了怔,这样一双眼睛,竟比千军万马更难抵御。还能怎么办呢,开玩笑开成了这样,他只得负起全部的责任,一边替龙芝拭泪一边道:“罢了,死缠烂打的人是我,非要管你的也是我,这样说你可满意了?”
他不退让倒好,他一让步,龙芝心中的委屈霎时翻了一番,刚止住的眼泪又浮了上来,摇摇欲坠地含在眼眶里。龙芝也知道自己这份任性不合时宜,可他对着裴隐南,竟有些像对着老师和母亲时一样,只一味地想要任性。光得到这句话还不够,他翻起旧账:“我才不信有人非要管一个‘麻烦’。”
“这也不是我的真心话。”想不到裴隐南无比坦荡地开口:“以你的年纪和修为,却能救我好几次,已经很了不起了。”
龙芝狐疑地偏了偏头:“真的么?”
“若我说是假的,你是不是要在这里站到天亮?”
裴隐南究竟与他的老师不一样,包容与温和在他身上仅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恢复成缺乏耐心的真面目。龙芝被斥得往后躲了躲,慢吞吞地从衣摆中伸出一条腿,给他看沾满鲜血和泥土的足底:“方才踩到一块石头,走不动了。”
星河万里,月明如昼,林间的雾散了,两人沿着山坡一路向下,陡然踏入一片旷野。如今正是草木发荣滋长的时节,点点花色遍撒在浩荡的新绿中,人踏入其间,仿佛变成了坠入沧海的一粒珠子,极目所见唯有天地而已。
夹着露水湿气的寒风拂面,龙芝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了。他被裴隐南抱着,身上被对方的外衫裹得严严实实,唯有一双搂住对方脖颈的手臂暴露在外。对方的体温与衣衫同时将他围拢,像是一团温和的、不会灼人的火。长久陷在这样的温暖里,龙芝全身都松散下来,舒服得昏昏欲睡。
不过他与裴隐南已有整整四天没有说过话,眼下难得有一点独处的时间,用来睡觉未免太浪费,于是主动开口道:“裴隐南,你累不累?”
“还好。”
龙芝又道:“我们还要回道观吗?“
裴隐南反问:“不回道观,你还想回哪里?”
想到守在观中的郦王与赵元衡,龙芝便心生厌倦,不假思索地开口:“不如我们趁机下山吧,这里的怪物都不是你的对手,一定阻拦不了你。下山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养伤,其他的事,就等痊愈之后再商议。”
说得倒很像回事,裴隐南轻笑一声,问他:“你的同伴都不管了?”
“不想管了。”龙芝语气冷淡而敷衍:“我连自己都无法保全,还怎么管别人。”
裴隐南道:“很好,那我今晚就将他们赶出去,还能清静一段时日。”
这回答是让龙芝始料未及的,他立刻直起身子,抓住对方的衣襟:“不可以,你不能干涉他们的生死。”
“怎么,“裴隐南漫不经心道:“舍不得他们?”
龙芝摇摇头,说道:“老师从前替陛下卜筮,据卦象所示,郦王受命于天,注定会成为下一任帝王。你若害死他,就是违逆天道,要受天谴的。”
他认真得几乎到了严厉的程度,裴隐南听得颇为意外,一低头,恰好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龙芝总爱这般看他,直白而纯粹的,完全是兽的眼神。这小妖怪自降世以来,怕是一个同类都没有遇到过,做人做得不尽像,做妖也做得乱七八糟,裴隐南几乎要同情他了。
因为同情,所以说不出冷嘲热讽的话,只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从又不是没有杀过皇帝。”
“那怎么能一样。”龙芝着急起来:“天罚降下的雷电,会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