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弯曲两下「谢谢。」
谭军师这次的功课做得极其认真,不止拳台上,对方三人从生平轨迹到家庭成员都被他摸了个透。
子弹,排名第二,个子小速度快,出招变化莫测。父母皆在狱中服刑,品行低劣,三人中的头号劲敌。
藏刀,排名第三,阴险狡诈,擅长诸多不入流的打法,地面稍弱,三人里综合实力最差。
虎豹,排名第四,体型魁梧,站立无敌。进修过心理学,临场发挥十分稳定。创业失败欠下巨债,一直在努力还钱。家庭成员众多,一家老小全靠他打拳的收入生活。
赛前两人合计,以为他们会先派出排名第四的虎豹消耗对手体力,没想到排名第二的子弹第一个上场。
容纳万人的场地仿佛一座巨大的牢笼,高处,金钱靠回豪华躺椅,冷眼笑看奴隶之间供它取乐的打斗。
拳套冲向下巴,击打闷响声后,子弹倒地,抽搐不止。
与此同时,恶魔脸肉绽开一道口子,鲜血登时染红脖颈。
两人距离很近,恶魔如果低头躲拳,必定被子弹抱头膝击,丢失进攻权非常危险,很容易就此被终结,他以拳换拳,再近一些,后一刻出拳。
子弹瘦高,恶魔不得不仰头瞄准目标。出拳时连带的闪避但凡迟一秒,这一拳,他的右眼就会开出血花。
毕竟带了手套,再厉害的拳头也没有类似刀片的杀伤性,旁观过无数场拳赛,恶魔一眼看出子弹的手套有问题。
皮质手套外观看不出异样,恶魔在医护上场之前蹲下察看,拳峰位置有不太明显的凸起,伸手一捏,内里果然有硬物。
医护擦干净伤处血迹,摄像机将一张青春帅气的脸转送给全场观众,恶魔下巴到耳垂,一条约10厘米的伤口,隐约看得见雪白的骨头。
裁判问谭良比赛还要继续吗?
嘴角因忍痛微微抽动,清俊的脸蛋刻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眼前画面给谭良带来摧毁性的打击。
时间无法逆转,狗儿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模样了,谭良无法接受事实,雷劈似的定了几秒,然后焦虑得不停打转「你毁容了,你毁容了。」手不受控制,一直抖,眼里逐渐有泪花涌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带到这该死的拳台上来,我是猪,我是畜牲,我是乌龟王八蛋……」
台上医生护士主持人都在,对于受伤,连拳手本人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反而谭良一个翻译,天塌了一样地崩溃,边哭边骂。
裁判再问谭良,谭良语气坚决地否定。
主持人看恶魔状态尚可,表情不免露出几分遗憾,举起话筒,准备宣布比赛结束。
听不到声音,视觉捕捉信息的能力便越发敏锐,察觉到主持人的反应不对,恶魔立刻起身挤开围在身前的医护,拉下主持人握住着话筒的手,做停止的手势。
摘下手套「我要继续比赛!」恶魔猜到谭良私自做出的决定。
抹一把眼下泪水,谭良抬手,竟然语塞,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你还这么小,你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你知道如果比赛继续你将遭遇什么吗?」
恶魔沉重地点头。我知道。
「还有两个人,还有四个回合,十二分钟,他们每一次出拳都会对准你的伤口,地面缠斗用指甲扣你的脸,原本很好缝合的创面会烂成一滩碎肉。」无声无息,眼泪又滴下来,谭良懊悔,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我知道。」
「放十二分钟的血,你坚持得下去,我看不下去。」谭良半是劝说半是警告「他们不是飞鹰,不会再有投降退役。有再多的好运也该用完了,你是人,不是神,没有谁能一直赢。」
想起挑战飞鹰之前动的手脚,恶魔眸光黯淡几分「我知道。」
脸抬起来,直视的目光透出孩子气的执拗「我不想兰景树失望。我答应过他,会带着钱回家给他做耳蜗。」
兰景树!兰景树!谭良想一巴掌扇过去「兰景树是你爹?我是你爹?」
恶魔噎住,懵懵懂懂地打出一句意义非凡的手语「兰景树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是你爹,是世界上最疼你的人。不打了,走吧。」谭良从没想过让步,伸手捏住恶魔的手掌,阻止他再多说。
身体被谭良大力拖往台下,情急时刻,恶魔毅然放下自尊「爸爸,爸爸……让我继续打吧,这是唯一能让他听见的机会。」
他,食指指向侧方。
我,食指指自己。
现实似乎与手语相反,“他”存在于身体内,重要且唯一,自己则是虚空中任意一个点。
「毁容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我保证,我会活得好好的。不不不,比之前还要好。」
谭良的后悔追溯到很久以前,自作聪明拆穿骗局,强迫两人再次产生交集。
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人怎么就能为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到这步「兰景树没有耳蜗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