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微抬了下眼,懒洋洋地,停下了脚步,发出一声随意的“嗯”。
江榄以为他会像刚刚一样嘲笑自己,结果就这么等了一会儿,除了一个嗯字,江枝就没再有其他的表示了。
所以那个嗯字,只是代表听见了的意思吗。
“疼么?”他还在一直盯着江枝剖析人家呢,对方忽然开口。
“啊?”
“腿。”江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收回去,转到他刚撞到的膝盖上。
江榄没想到这点儿撞到的力度江枝都会问,只当江枝太关心他,差点乐出来:“不疼啊,根本就……”
“那还不开始收拾?”江枝听到江榄说害怕后打算留下来陪会儿他,结果这傻小子完全没下一步动作了。
如果情绪能外化被看见,江榄刚刚就像兴奋地竖起了耳朵的小狗,现在突然耷拉下来了,受伤写在脸上,他委屈,他看向床上的一堆东西:“我不会嘛。”
“呵。”江枝笑了一声,兀地想起来,小学的时候,杨美骂他说,套被套这种事,只有不做的,没有不会的。
“你妈没教过你么?”
江榄明显感受到了江枝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不小心挑起了江枝的情绪后,他强烈感受到的是从自己大脑传到身体各处神经的兴奋,他期盼着江枝更多的情绪和动作,在这之前和之后,他都将不受控。
他走到江枝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哥,你教我。”
他离得太近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几乎全然占据了江枝面前的空气,两个人呼气和吐气都交缠在一起。受不了了似的,江枝先别过头,伸出手,推了江榄一把。
说是推,在江榄看来,就是江枝的手覆在他心脏上方的胸膛上,几个指尖用力,将他突如其来的暧昧推开,那点力道,像按压到了他皮肤下的心脏,所以心脏的供血愈发快,他也愈加兴奋。
“离我远点。”江枝说。
江榄没恼,这是他自找的骂。
江枝走到床边,弯腰去拣床单,一双长腿更加惹眼地落在江榄眼里。
床是紧靠着墙的,江枝脱了鞋站上床把床单抖落开,接着背对着江榄跪在床上,先铺靠墙那边的床单。
他就这样半趴着,腰随着手整理的动作小幅度地动,黑色长裤包裹着的膝盖在床垫上压出一点浅浅的凹陷,白色袜子遮住脚踝处的皮肤,窥不见一点多余的裸露,仅仅用姿势就让人想入非非。
肖想江枝,恐怕是江榄十八年来上手最快的事儿,一见钟情,无师自通,不可收拾。
江枝铺完了里侧,跪行了两步到床边,把多余的床单理出来平整地垂在床侧,理了一半,忽然被站到床边来的人挡住了。
江榄站在他面前,他跪趴在床上,气势低了好大一截。他直起身来,过程中鼻尖差点碰到什么东西。
“让一下。”他说,心里顺道想着:这个弟弟真是很麻烦。
江榄没让,江枝直起身后就比站在地上的他高半个头了,他抬起头,和江枝对视,笑得灿烂无辜:“别铺了,哥。”
没等江枝发作,他继续道:“我能和你睡吗?我一个人睡害怕,而且我只在这里待几天嘛。”
江枝在听到江榄说想和自己睡后冷下来想拒绝的脸,在听到江榄最后一句话后突然松释了。
是啊,江榄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待几天就走,自己干嘛要上赶着刚吃过午饭就上楼来给他铺床。
江榄还在认真地盯着他,等他的答复。
他不想泄露更多的情绪给江榄,包括逃避。江榄真切的目光映进他的眼里,和十年前的那个小孩重叠。
那时候他走在路上,也是个年幼的孩子,他在有限能力里保护的小孩,在他离开家前,拉住他的衣角,真切地问他:“哥哥,你去哪里,可以带上我嘛?”
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可能是江华明口中的赔钱东西不如去捡垃圾,也可能是杨美口中的索命鬼不如去死,他不是书里写的能带走父母给的所有零花钱离家出走的小孩,他是身无分文的,是从没被爱过的,是如出生便溺于深水湖中无法呼吸的。
江榄像是长在水底的水草,他靠近他,得以呼吸片刻。
“榄榄乖,哥哥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他是寄生在水中的浮游,江榄是根生在湖壤的水草,他不能任性地把江榄也带走。
之后几天的记忆就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了。
第一天是广城街上的路灯傍晚六点开,清晨七点关,公园的长椅上,蜷缩了一只流浪猫,男孩没忍心把它赶下去,在路灯下坐了一晚上,橘黄色的灯光照着长椅旁的树,好久好久才悠悠地落下一片树叶。
第二天是小猫换了地方睡觉,慷慨地把长椅让给了男孩。
第三天是小江榄撕心裂肺地哭喊“别打了妈妈!别再打了,求你了,哥哥会被打死的!”
第四天是暗无天日的厕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身体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