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著从哪一个开始。“你还在这?”希文每天上午在“丝筑”午后便坐进蓝季卿的办公室。蓝嘉修虽一直没露面,倒 是知道这事。不料半夜一点多,发现希文还在埋首办公,不觉惊讶地看着他,并犹疑地 停在办公室门口,仿佛无法决定要不要进来。“蓝叔,还没休息?”希文坐著没动,仅客气地问一声。如果蓝嘉修曾表现过一点点责任感,不论机会多 么渺小,至少努力设法改变公司的恶劣状况,希文也许还能露一些敬意。他现在对他客 气礼貌,只看在蓝嘉修好歹还是个长辈份上。“我,唔,顺道来看看。”蓝嘉修踱了进来,自己拉椅子坐下,眼睛在办公室里转看,就是不看桌上希文分列 成几堆的整齐档案及文件。“这儿从老家伙退休后,就没人进来过。”他对他父亲的轻率称呼,希文仅微皱一下眉。尹仲桐告诉过他,蓝嘉修偶尔会进来 ,不做什么,就坐在这张豪华高背皮椅里,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他的话可有暗示意味?“我不想让蓝氏其他员工知道我在代处理公司的事。”希文静静说明“征询季老 和仲桐的意见后,这儿似乎是比较能让我隐密出入,不惊动其他人的地方。”“迟早这位子是你的,早坐晚坐没什么不同。”希文听到颓丧、挫折和自弃。他同情也怜悯他,但他当然不能表露出来。“我从来不想要蓝氏,”蓝嘉修叠起腿,意气低沉地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蓝(王玉)的大伯,我大哥才是。”希文吓一跳。他不知道蓝季卿还有一个儿子。不曾见过亦从未听过。“可是他也是家里唯一敢处处和老家伙唱反调的人。”嘉修接著说“他很外向, 头脑好,精明干练,固执起来,老家伙也拗不过他。”“他人呢?”“走了。”嘉修搁在膝上的手握成拳,按紧在腿上,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以防激昂的情绪使他 泄漏太多。希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一会儿后,嘉修又开口了。“最后一次争吵,老家伙告诉大哥,他决定把蓝氏交给我,因为大哥太为所欲为。我不清楚大哥做了什么事惹得老家伙说出那种气话,他气冲冲出去,那一走,没再回来过。”他拳头张开,又收紧。“我从来不想要蓝氏,它是个太沉重的枷,我扛不起。”他像个垂死的人般无助。希文此时说什么皆不宜,便继续保持沉默。“我尽力了。”嘉修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是无能,既不能为蓝家,为自己生个后 ,我用尽一切心力不辜负他的期望。但是担子太重”他眼光终于瞥向桌上山一般的 档案。“我原以为可以静悄悄的解决,总有一天,能把丢了的再买回来,谁知道洞越漏 越大。”“怎么开始的呢?”希文平和地问。“我原先也不大清楚。”嘉修将交叠的腿换个姿势“最近这一个多礼拜,我想了 一下。老家伙以前作风强悍,几乎是不择手段,多少得罪了一些人,树立了些在暗中的 敌人。”希文听不出重点和关联处,便等他继续往下说。“我觉得这是个有计画的并吞。”希文坐直了起来。“仔细回想,从一开始,不管 这人是谁,也或者不止一个人,总之,对方摸清整个蓝氏的生意网路命脉,也很清楚我 不懂得掌控的弱点,一步一步地窃掠了蓝氏几个主要定点,再趁我措手不及,乘虚而入 。”他也许愚庸,却很诚实。是个教人痛心的结论,不过对希文目前的茫无头绪的追踪 帮助很大。“对方是谁?”“我不知道。”嘉修的声音弱不可闻,无措的双手握在一起。“总有个名字,或是个财团?”“一个财团吧,我想。他们有个代表,这人透过台协商会里的一个对外贸易主管和 我们谈交易,我没有和他正面接触过。”如果坐在他对面的不是蓝季卿的儿子,尽管他较自己年长,辈分亦长一级,希文斥 责的话便要出口了。怎能如此胡涂呢?“对方开的价很高,”嘉修目光低了下去。“我一心想救急,没考虑别的。”“那些钱帐上都没记录。”“一拿到就用掉了,都用在蓝氏企业里。”他急忙补充,仿佛忘了他是蓝氏的少东 ,把希文反当成了老板。“没想到这个洞补完,那边又教人挖了个坑。我最近才开始怀 疑,挖蓝氏和买蓝氏的可能是同一个人。”早点反应,也许情况不致如此糟。但此刻说这话无益。希文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蓝叔,省掉我很多力气。现在我追查的范围 可以缩小了。”“我这几天在找台协商会那个仲介人。”嘉修告诉他,赎罪的语气。“也许可以问 出个名字。他出国了,还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希文又点点头。他可以要蓝嘉修把这个仲介人的名字和电话给他,他来查会比嘉修 快。但这是嘉修尽他的责任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希文。”他的眼神由衷,表情是卸了重担的松弛。希文就怕这个。“我是要报答季老当年的恩情。蓝氏还是蓝家的,这位子,”他轻 拍座椅扶手。“太大了。我这样的体位,坐上去会重心不稳的。”“我要有个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嘉修微微一笑。“不过你也就快是我的半子了 ,意思一样。”这件事,希文此刻还不便说得太多。他是个重然诺的人,他答应了蓝(王玉),不能 背信。“蓝叔,您该是过来人,一定了解未必儿子就定然是要负责传承继业的人。也未必 儿子才值得得到关心和注意力。蓝(王玉)是您的女儿,她需要您的关爱。她承受的压力 应不比您少,比您轻。”嘉修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