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季卿度过了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期,移进了特等病房。他的血压虽然被控制住,暂 时稳定了,但他却失去了语言能力,仅能睁著愤怒的眼睛,歪著焦灼的嘴,试图举动他 顿忽间失去自主能力的手,痛苦地无法表达他想说的话。“季老,别急。您越急,越影响您的康复情况。”希文握住他曾一度呼风唤雨,如 今脆弱无能的手,温和地劝著。“心情放轻松,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的。”蓝季卿颤动著嘴唇,他的老妻不动声色用面纸拭去他没有知觉的嘴角上的唾ye。“孩子们都在外面,”没有人敢进来,尤其蓝嘉修和蓝(王玉)。蓝柯静芝轻轻地对 他说“医生吩咐不让太多人进来吵你。尹仲桐也在外面。要他进来吗?”蓝季卿拚命眨眼睛。“慢慢来,季老。”希文说。“这样吧。肯定的事,您眨一下眼睛,否定眨两下。我们好知道如何遵从您的意思,您说好不好?”蓝季卿很慢地眨一下眼睛。“好。要请尹先生进来吗?”眨一下。“其他人呢?您还要不要见其他人?”两下。希文去把尹仲桐叫了进来。这表示蓝季卿要交代公事,蓝柯静芝把面纸塞给希文, 悄悄带上门出去了。“季老,现在就我们三个人在这。要我出去,您和尹兄谈谈吗?”两下。“我和尹兄大概谈了一下公司的现况,详细情形我还不甚了解。”希文主动报告说 明。“我不认为我适合插手,但是如果您有指令,我尽全力协助蓝叔。”一下,停顿。又一下,停顿,再一下,蓝季卿焦急的脸扭曲得更厉害。“别急,别急,季老。我来说,是否合您的心意,您慢慢回示,好吗?”一下。“您要我帮著蓝叔整顿业务?”这一下他眨得很用力,而后眼中露出哀恳的神色,希文心中不由一酸一悸。“好,没有问题,我会的。我们也还是需要尹兄的协助。”又是用力的一眨。“总裁,您放心。”尹仲桐慎重如宣誓地开口“这次我绝对忠诚,诚实如一,不 敢再有丝毫虚掩。”希文将不能再用的面纸悄悄丢掉,悄悄又拿了一张,回来挨近蓝季卿头侧。“您安心休养,季老,从今天开始,我就加入蓝叔和尹兄──”蓝季卿连续地猛眨著眼睛。“有什么不对?”尹仲桐低低地问。希文只一下就明白了。“您不要蓝叔再管事?”肯定明确的一下。希文思虑片刻。“这样恐怕不妥,季老。所有情况和内中过程蓝叔最清楚,我需要 他提供所有业务往来来龙去脉资料,然后大家共商对策。”蓝季卿曲扭著嘴和脸,瞪著眼睛。“这时候违背他老人家,不大好吧?”尹仲桐小声耳语。希文警告地看他一眼,唯恐老人多心,解释道“尹兄的看法和我相同,他担心您生气,影响健康,不便直说。不过我相信以您的睿智,您一定了解这是责任问题。蓝叔愿意负起责任,查究错误出处,您不会不给他这个机会的,是不是?您若教我一个人担这个重责,我怕我是担不下来的。”蓝季卿眼睛朝他瞪来,拗了一会儿,终于眨了一下。接著他嘴巴用力扭著,手指也 费力地弯著。希文一面不停擦涎下他嘴角的唾ye,一面费力、耐心地猜他要什么,最后终于自他 努力瞟向门的眼神猜到了个端倪。“您要叫人进来?”一下。这次他一猜就中了。老人要见蓝(王玉)。接下来的部分很是困住了希文好半晌,结果是蓝(王玉)说出了他的心意。“爷爷要我们赶快结婚,越快越好?”满意的一下。本来就成定局,只是早晚的事,这个节骨眼,自然没有理由推拖,希文答应了。老人露出倦容,闭上眼睛。安若,希文苦恼地想,他如何向她说明?“蓝(王玉)要和费希文结婚了。”尹仲桐疲惫地扯掉领带,丢在椅子上。躺在床上等他的女人,他的前妻,懒洋洋把 眼睛从不怎么用心在看的杂志上抬起来。“那关你什么事?”说完,嘴一抿,她不悦地讽刺地加上“说错了,蓝家的每件 事都关你的事。”“不要这么尖刻。”仲桐解开衬衫,用一脚蹭掉另一脚的鞋。“若不是董事长带我 进蓝氏,我到现在只怕还是个小职员。”“你感恩图报,两肋插刀,插得妻离家破,是你不满意,还是他不满意?”“你又要为这个事炒冷饭吗?他现在人在医院,形同废人了。”“你跟我凶什么?他病了是我的错吗?”仲桐倦乏地叹一口气,上床躺在她旁边,伸臂将她揽过来。“不是你,和你不相干 ,是我的错。”“你这么多年为他家做牛做马,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卖在蓝氏当狗,什么事还往自己身上揽,神经病啊你?”“你不明白。”他吻一下她的额头。“我累了。睡吧。”“你几时不累?到蓝氏工作后,你几时不累过?”她气恼起来,用力推开他。他不再拉她,旧仗了,打来打去结果总相同。说蓝嘉修心力交瘁,他何尝不是?但蓝嘉修有责任,他的责任也是难以推卸的。对妻子,他也有份难卸的责任和歉疚。他是疏忽、冷落了她相当长一段时间。起初 期望她谅解,她不能,他无法怪她,总是他做丈夫的气短,他除了迁让还是迁让,但当 她为了报复或引起他注意,竟然去寻欢,他也戴著绿云地忍下来,她却忍无可忍,提出 了离婚。婚是离了,她偶尔还是回来。回来他也留她,有时欲情未全遭白天的倦累摧尽,两 人交欢云雨,彼此间的情与意都还在。他知道她气他还是以公司为重,更气他不开口要她回来。他何尝不希望他的家庭美 满,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