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得允许就擅自开门,时南奚本来有些不高兴的,看他这反应倒是笑了出来:“郎昕州,你干什么?”
郎昕州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这颗头貌似是上周时南奚过生日时,他陪着去电子垃圾城捡回的那只仿生人。
他的头是可拆卸的,被时南奚,不,也可能是它自己给取了下来,搁在工作台上供时南奚拿来糊硅胶练手;没头的身子在房间里头百无聊赖地漫步,时而坐下时而站起时而还走到某个角落饶有兴致地观察,抬起手去摸并不存在的下巴。
这场景,饶是特种兵退伍的郎昕州也觉得一眼惊悚。
“我……先生让我来问你,考试周复习得怎么样?”郎昕州回过神来,这才回答。
时南奚翻了个白眼,抬手往工作台上随便一指:“正做着呢。要不是你来捣乱,他头皮都快敷好了。”
仿生人头转了180度过来,他脸上被糊了坑坑洼洼的硅胶,还没刮平,呈半张脸有肉半张脸金属骨骼的状态。他看着郎昕州,扯动面部基底,风度翩翩地微笑:“郎管家,南希今日支出2313万元,用以购买水溶硅胶、纤维毛发、仿真血等材料,将被用于下星期的人体模型考试。请您转告时先生不必担心,他并没有出现被诈骗、进传销、吸毒等危险情形。”
他这一张脸笑起来挺丑的。让郎昕州想到加勒比海盗里头半腐烂的船员。
只不过,他居然能通过扫一眼郎昕州的面庞,根据微表情和空气中浮动的人类无法感知的体表温度变化就精准地判断出自己的来意,让郎昕州不仅讶异,转而便升起一阵本能地戒备。
“郎管家,您瞳孔缩紧,眉宇神经紧张,肌肉充血呈战备状态,我猜是我刚才的言论令您感到不安,洛尔致以诚挚的歉意。”
洛尔嘴上道着歉,却微微抬起电子眼,他的眼睛本来就是深绿色,从眼睑下看过来,却带了些许得意和挑衅味。郎昕州暗暗咬紧了牙关,不由得抬起手,几乎就要一掌劈碎这颗聪明到该死的头颅。
“啧,够了。”时南奚抓住了他的手,适时打断这微妙的剑拔弩张。
“少见多怪。”时南奚说:“仿生人就是这个样子的!郎昕州,我哥让你来看着我,你也来过了,钱花哪儿去你也知道了。现在我要复习,请你出去。”
“可是南希,这个东西……”郎昕州迟疑。以他身经百战的嗅觉,他对于隐隐约约的危机感知力比普通人强。本能地,洛尔让他感觉到不安全。
很不安全。
可是时南奚,却时时刻刻地与这个不安全的家伙待在一起。
“南希,要不,你到楼下去复习吧!就在花园里,你以前不是经常在那儿写生吗?”
时南奚嗤笑:“我不去。”
“听话。到了外边了,我也能时刻看到你。”郎昕州缓下语气,拉着时南奚的手,哄孩子似的。
时南奚却抽出了手,“我新买的这些材料特殊,不能被阳光直射。好了你别耽误我时间!”
“我可以让刘妈给你支一把太阳伞!”
“郎昕州!”时南奚拉下脸来,纤秀的眉毛微微拧起。
“南希说得很明白了,他并不想去。我想您应该不会强行违背自己雇主的意愿的,对吗?”洛尔开口,声音简练干净。
郎昕州说:“仿生人,没有人在跟你对话。”
“但南希授权我加入他的领域。‘领域’的范围,应当包括交谈。”洛尔扯了扯嘴角。
最终郎昕州被时南奚生拉硬拽地推出门去,他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看着那扇巴洛克风的雕花木门,郎昕州心里的不安升到了极点。犹豫了一阵,他拨通了时巍屿的贴身秘书,他之前部队战友,信息联的退伍兵方识君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低柔磁性的御姐音,声音不大,却有着隐约的气场。
“喂,君姐!”郎昕州听到前辈的声音,先松了口气:“……最近好么?”
“臭小子,有话就说。”方识君没理会他心不在焉的寒暄,笑骂。
郎昕州习惯了她干练直爽的做事风格,因此单刀直入:“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下最近国内进口的仿生人。”
“你查这个做什么?”
“时南奚小少爷,前一阵捡回了一只仿生人。我觉得不太妥当,如果你手底下的资源有碰到这块的话,劳烦帮我查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它会不会有危险。”
方识君捂着听筒回头看了一眼,玻璃会议室内,时巍屿正在与法务部复盘这段时间的签约磋商。
她叹了口气:“你既然觉得那东西不安全,直接把它从小少爷身边弄走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郎昕州摇头:“现在南希对那东西喜欢得很,恨不能睡觉都抱着。而且,他最近在拿那个仿生人做练习,在它脸上捏模,还要交上去当考试作业。我要是擅自丢掉,别说少爷了,时先生回来就得拔出他的左轮给我左右两边太阳穴来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