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
他被七手八脚地拉上岸，围观群众们复读机卡带似的‘你没事吧’环绕耳边。
然后鼻子上就挨了几下捏——有人在给他挤鼻涕。
林叙怔怔的。
有人在和他说不要怕。
在离眺望台最远的角落，林叙扶着泳道浮线喘气，红唇白肤，墨染的眉眼被水一浸更显清冷。
“你不用瞪我。”骆辰秋坐在一边捶腿，“我今早看见你把你爸给你的早饭扔了。不是偷窥，你就在校门口扔的，我想不想我也都看见了。你爸给你做了什么？鸡肉卷还是粢饭团？这么难吃。”
真可笑。
林叙在遮天蔽日的黑沉中找回一丝清明，求生欲也在这一刻猛烈爆发。他扑腾起来，下意识地抱紧身边的救命稻草。
入目就是骆辰秋那张阳光四射脸，过长的湿发撸到脑后，湿漉漉的白t恤紧贴在身上，呲着小虎牙对他笑：“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可就要吻你了。”
面临的危险宛如一场虚构的梦，狂飙的心脏也因为这句话而落回到肚子里。林叙松开手臂，顺着身上的力度翻了个面，直立在水中，对方温暖的身影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从腋下穿过，托着他往前送。
“二高四班王坤同学，请克制一下，不要水里放屁。”
林叙躺在硬邦邦的磨砂地砖上，在睁眼和装晕中摇摆不定，有点丢人。
王坤气笑了：“你等着，我回去就给你家店写差评。”
“穿蓝色泳衣的女生，对，就是你，腿再绷直一点，用力往后蹬。不是骚扰，你已经原地打转半分钟了，我担心你抽筋。”
他学习好，身体素质也不差，其他的体测项目无一例外全是a等，唯独游泳因为练得少而有些不得要领。不过经过几天的加训自由泳已经熟练许多，一口气游满几个来回不成问题。
泳池里哄堂大笑，一个男生脸涨得通红，指着高脚椅大骂：“骆大冰，你在南岛叫我王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屁屁屁——
褚森跟在体育老师身后急急忙忙地赶到，刚挤进人群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吵死了……
就在他的意识在恐惧和不甘中彻底消失时，环绕在他四周的平静水流突然漾起波纹，随后越荡越快，好似被一股迅捷袭来的旋风搅乱。恍惚中有什么东西用力地钳住了他的身体，将他往上带去。
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错。林叙疲惫地想，化成厉鬼反倒轻松快乐。
鼻子里呛了水，顺着气管流进肺部，来带火辣辣的疼痛。死亡的威胁第一次如此直观，绝望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清晰的大脑也随着缺氧而迟钝……林叙越想挣扎，手臂就越是沉重，到最后连点水花都拍不起来。离他几个泳道外那几个高一男生还在玩闹着，另一边不知谁又闹了笑话，嬉笑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偶有人余光划过，也会误以为他是在练习闭气。
这手劲儿……
尾音回荡在偌大的场馆里，又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爆笑。
“……”林叙在老师的催促下抖着手接过，脸上千百个不情愿。
骆辰秋腾一下坐直，举起喇叭表演滑跪：“王子我错了！王子请继续放屁！”
他深吸气再次潜入水中，打算游完这趟就回教室。
林叙游了不到十米，突然一阵心慌袭来，划水的手臂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他下意识地想站直，结果一脚踩空了，冰凉的池水在顷刻间漫过头顶。他心里一咯噔，意识到情况不妙，试图保持冷静寻找自救的方法，他伸出手想水中的安全浮线，可明明那抹鲜艳的黄色就在咫尺间，他却怎么也够不到。
“这话说的。”骆辰秋打了个哈欠，模样极其欠揍：“干咱们这行的，对客人和对同学能是一个态度吗？”
“放松，不怕。”
林叙疼得一激灵，睁开酸胀的眼睛。
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林叙面色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给赶来的老师吓坏了，骆辰秋说：“他低血糖犯了，老师你给他点吃的呗。”
林叙一言不发。
模糊的眼前里出现了走马灯般的画面，一会儿是坐在了望台上的熊猫人，一会儿是那个恶毒下贱的小白脸，还假惺惺的过来给他送早饭，真可笑，做戏给他天上的老妈看吗？
不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夸张，真正的溺水有时是悄无声息的。
和多年前的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好半天，才垂着鸦羽般的
林叙眉头皱了皱，今天他的状态不太好，刚游了两圈就感到莫名乏力，身体发虚，胸口也烦闷得很。他抬起头，将原因归结于泳池边有一位烦人的噪音制造者。
众人目睹王坤左掏右掏的在裤裆里找出一块糖，包得是真严实，在水里泡那么久都没化。
体育老师一看那发虚的样子，还真是，不过他也没回去找，因为王坤举手说自己泳裤里有。
从溺水到被水淹没只需要2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