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大姐夫家从前在京城时住在哪儿呢?离贡院那边有多远?不会遇上从前的熟人吧?”
谢映慧道:“我已经跟婆婆私底下打听过了,他们从前是住朝天宫附近的,离贡院远着呢!至于熟人……倒是有的人家据说有儿子读书读得不错,也有可能往贡院那边来,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咱们黄家做了亏心事。我相公堂堂正正科举出仕,如今也娶到了我这个高官千金了,从前吃的那点亏,不过是为了今天得享更多福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至于别人要不要计较,要不要后悔,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们有何相干?我相公刚进翰林院,忙着埋头苦读还来不及。我与婆婆刚刚在京城安顿下来,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来不及。谁还顾得上别人呀?!”
这番理直气壮的话,听得文氏与谢慕林姐妹几个都笑了。谢映芬还掩口打趣道:“大姐姐,你如今说起咱们家,已经是指黄家了,说得好熟练呀!”
谢映慧脸微微一红,啐了她一口:“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如今谢家是我家,黄家也是我家,我一人占了两家,你要是羡慕,也早些定下婆家来呀?!就怕你定下来了,也只能说一句‘我们谢家’,没别的姓儿可选呢!”
杨淳随母大归,虽是杨姓,却注定了要在谢家生活。谢映慧这是打趣小妹,将来的“夫家”也是姓谢的。众人听得都哄堂大笑,只有谢映芬,脸红红地啐了回去,便羞得捂住了脸。
震惊
谢映慧与黄岩在谢家吃了午饭。
午饭很丰盛。一家人分坐两桌,亲亲热热地用了餐。席间谢璞的心情一直保持愉快,跟大女婿黄岩说话时,语气也和缓许多,偶尔还会说几句指点的话,传授了不少官场新丁该知道的常识和规则。黄岩一直十分恭谨地听着,偶有回应,也都说到了点子上,让谢璞更加满意。
对于已经娶走了女儿的女婿,他不会再有从前那种看不顺眼的感觉,反而会很用心地把自己所知道的经验心得告诉对方,希望女婿能仕途顺利,也给女儿带来荣耀与体面。
谢显之这个大舅子,则是从头到尾都面带微笑地看着父亲与妹夫的交谈。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愉快。妹妹嫁得良人,夫妻恩爱,生活幸福。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从此再无遗憾。只可惜妹妹妹夫马上就要离开北平,前往京城生活,幸好他本人明年也要成婚了,婚后也同样要前往京城长住。届时他还会有与妹妹妹夫团聚的机会,倒也不必太过不舍。
等吃过午饭,谢显之还示意黄岩到自己的院子去,然后把珍藏多时的一份文稿拿出来与对方分享。
那是焦闻英焦大人的一份亲笔文稿,从前焦大人指点他文章时,顺手拿了年轻时的一份文章给他看,让他拿回去细读的。他非常喜欢这篇文章,又敬重焦银台,便把这份文稿视作珍宝,轻易不肯拿出来给人看。就连家里的几个亲兄弟,也只有谢谨之有幸曾仔细拜读过这篇文章,谢涵之则是看过他的手抄本,至于平日里不大爱读书的谢徽之,也就是看个文稿的影儿罢了,连里头一个字都没见过呢!
今日谢显之愿意将这份文稿拿出来与妹夫分享,可见他有多看重黄岩了。
黄岩也十分郑重地接过了文稿,非常仔细地拜读了一番,还要默默背诵。
他对谢显之道:“焦银台年轻时候的这篇文章,真真字字珠玑!可惜他老人家入了通政司后,多年来就没挪动过,否则他在文坛的名声不应输给朝中的几位大学士才是。”
这是谢显之早就有的想法了,只是考虑到焦闻英是因为得皇帝信任,才会在通政使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他不好非议皇命,因此从来不跟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感想罢了。没想到妹夫会有相同的看法,他不由觉得是遇到了知己:“正是如此!焦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连中两元的大才子!只可惜在殿试时,因文章不合圣意,只能落到了二榜。但他那时候,才名动京师,是人人公认的!无奈世易时移,只因他成了今上潜邸旧臣,深得今上信任,一直在通政司任职,如今世人反倒忘了,他也曾经是有名的才子了!”
谢显之叹息着看向手中的文稿:“这是焦大人高中解元时的文章,当时被评为时文典范。焦大人拿这个给我,就是让我知道文章该如何写。我在文章上头,总是缺了些天赋。焦大人便告诉我,既然天赋有缺,那便老老实实地照范文写就好了。只要文章言之有物,格式又合乎规则,文笔过关,那么在乡试中大致不会坏到哪里去。我这样的蠢人,比不得焦大人这等才华横溢的才子,也只能用这种蠢办法去应试了。”
黄岩不由得失笑:“大哥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看过你的几篇文章,都写得不错,只是缺些历练,因此文笔稍嫌稚嫩罢了。多练两年,再见见世情,必定会有所进益的。大哥不是正打算要寻名家大儒请教么?有了名师指点,大哥又勤奋,还怕将来没有高中的那一日?”
谢显之叹了口气,也不提自己的才华不如二弟谢谨之的话,只是默默将文稿收起。
文氏那边打发人来催,天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