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问出这样假设性的问题,代表娘的心里已经有松动了。
“这件事您就别管了,儿子打定了主意要娶她,自然有办法让这小丫头日后眼里心里只有我。”他淡淡地道,看着全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顾相爷,对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太夫人瞧着却更心烦了。
竟叫她给猜中了,她这傻儿子不择手段地也要将人算计到身边来,却是如今都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指望着人家同他日久生情呢!
她怎么就生了个这般不中用的儿子?
他当感情是朝政上的那些事吗,只要下足了功夫就一定能做好?世上多得是成婚多年仍旧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到那时,谁又知他会不会像当年那般,后悔自己的莽撞,心里仍旧孤单寂寥?
但瞧着他一副认死理的样子,太夫人心知是同他说不通了。
心下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起码心里头有个牵挂的,过日子能更上心些,总比从前那般万事不经心的模样好多了。
且安宁丫头是个心善的,谁对她好,她就立刻也对会谁用上几分心思,总不至于让幼子媚眼抛给瞎子看,捂不热一颗冷淡的心。
她冷眼看了看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抿了抿唇:行事虽然荒唐了些,但这张皮相倒随她,生得俊,也总还不至于老到让小姑娘嫌弃的年纪,日子一长,说不定还真能哄得人家对他一片深情……
当下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去出去,容你老娘好好想想再说。”
既然是在她跟前板上钉钉地承认了,这事就得尽快拿出个章程。
若安宁丫头要嫁过来,就不能一直住在侯府了。可这住在哪儿,又是个难办的事儿了。
太夫人假装阖上了眼睛,余光则一直注意着面上掩不住愉悦的幼子离开的身影,本来烦闷的心情莫名也舒展了不少。
罢了,她就是欠老三的,其余的两个孩子哪个不是让她cao碎了心?可老三,自打去了南边以后,就变成了再懂事不过的性子,除却早年姜氏的那一遭,这些年整个顾家谁不是受他庇佑?
难得任性一回,她心里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欣慰——儿子本事越大,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什么能耐能帮上忙了,如今,也就是这姻缘之事上她能帮上一二。既然这事能让他这般高兴,那她就随了他的意吧。
且安宁丫头她从前一直是极为满意的,只是从来不曾将她和幼子放到一块儿想过。如今仔细想想,两人郎才女貌,安宁又聪明识大体,今日在陈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能和颜悦色地劝她不要提前离席,真是再懂事不过了。
想起被算计的顾昀,太夫人心里倒没太多怜悯。
说到底也是自己立身不正,被老三抓住了把柄,否则他清清白白的,和安宁的情分在,老三难不成还能直接横刀夺爱将人掠到身边来不成?
况且,她的孙子那么多,相比之下,自然更偏心自己的亲儿子。至于小五么……那是谢氏和马氏该cao心的事,她人老了,可管不了那么多。
回到怡然居时天色已经不早,江氏怕她在外头没吃好,特意命人送来了几碟子点心。
“姑娘快尝尝,还热乎着呢。”招儿笑眯眯地道。
晏安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掰了一小块儿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眼睛则时不时地往窗外一瞥,在软塌上也坐不安生。
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
自打一梦惊醒后,她一直以为前世的她便死在了魏永嫣来挑衅报复的那一日——红花呛鼻的味道和淌入腹中火辣辣的绞痛感,真跟杀了她一遍没什么两样,也怨不得她想错。
可今日,被贺祁下的这药一搅合,机缘之下,她才瞧见了那故事的后续。
原来那日她没有死。
在最后的关头,在倩雪就要用她那双手,以相同的方式掐死她的时候,顾文堂带着人出现了。
堂堂一朝公主,竟然被他的手下一脚踹得吐血。
而他,面色古井无波,像是全然不在意魏永嫣的死活。
她的意识已然支离破碎,瞧见了这人“大逆不道”的一幕便晕了过去,最后的知觉,是鼻尖萦绕着的淡淡沉木香,与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将她的腰身扣入怀中的一双宽大手掌。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她似乎都一直昏昏沉沉,缠绵病榻,身边没了招儿,即便是偶尔清醒几瞬,她也懒得说话。而被派来侍奉她的下人,更是战战兢兢,生怕同她多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半条命下去,亦是惜字如金。
她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似乎住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庄子上,心里暗叹着才出虎xue又入狼窝,到底还是被顾文堂养在了外头。
又不免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她这副破败的身子,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要办丧事,他这般煞费苦心地将她带出来,只怕也享受不了半点欢愉。
可她没想到,待她Jing神头好转了一些后,他便请了媒聘,三书六礼地将她娶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