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一直自认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包括想要做什么马上就去学,而且绝对学会为止;也包括一毕业就离开小嬢嬢家,跟朋友在外面做事打工,每一件事可能没有长久周密的计划,但每一项都是一旦想好就会马上动身去做的。
偏偏他来到白河镇之后,每件事都处理的犹犹豫豫,诡异的像是被谁附身了一样。这种感觉不太好,华礼感觉自己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说的都不太符合自己原本的性格,非要往严重了去说好像有一种身体不受思想控制似的。
但其实自己思想也像是把暴脾气的猫咪和狗狗丢在一起了一样乱作一团。
华礼环抱住屈起的双腿,默默的想。
“小花你怎么了,”沈季用跪趴的姿势在床沿处跟华礼说话,小腿还不停的抖,妄图将恋恋不舍挂在自己脚尖的鞋子甩掉,“晚饭吃的也很少。”
“不少,我吃了整整一碗米饭。” 华礼抱着自己的腿,把下颌枕在膝盖上,整个人像一只不倒翁一样在床上晃来晃去,头发也都不安分的从耳后跑出来,跟华礼的思绪一起变得乱七八糟。
“但是我给你拿出来的青团和桂花糕你都没吃,”沈季改用一条胳膊支撑身体,另一只手举在半空中伸出了一根食指,又朝华礼脸前伸过去,“还有妈妈做的汤你也没喝。”
“你这是养媳妇吗,”华礼双眼放空,直愣愣的盯着沈季的手指,叹气道,“快要过年了,你这是在养猪吧。”
刚来白河镇时华礼就注意到,沈季的手指长得跟自己的不一样。虽说从上学时就被同学和朋友说自己的手好看,但是沈季的手和手臂都长得很神奇。沈季的大拇指可以软软的朝关节弯曲的反方向弯折过去,某次华礼看到沈季用大拇指用力的按什么东西时,差点以为他的手指要断了。
还有沈季的手臂,两条胳膊同时打平时,会出现一个类似于蝴蝶翅膀一样的弧度。虽然跟自己寻常看见的胳膊不太一样,但华礼觉得,还挺好看的。
“如果你走丢了,我就靠这个特征找你了。” 当时华礼还拍拍沈季的手肘这么逗他,印象里沈季回答的是:“那你为什么不看我的脸找我。”
可能是骨骼比较软的缘故吧,华礼不是学医的,也说不出什么科学道理,只知道小时候班级里一些女孩子可以朝后下腰,还能用这种一看就难受的姿势伸手抓住自己的脚踝,老人们常说她们骨头比较软。于是华礼也给沈季下了这样的定义。
华礼发现自己很喜欢在第一次见到某人时就在心里给这个人下一个定义。比如见到满头卷发,画着高高挑起的眉毛的教导主任,就在心中给她脑门贴上一个“不好惹”的小标签,好像这样就有利于自己快速做出对待不同人的不同态度似的。
这算不上是一个太好的习惯,只是华礼自己对待世界和其他人的一个小小习惯,却很容易让华礼对人做出第一印象的错误判断,从而放松警惕或是过于警惕。
比如沈季,比如沈母,再比如李书记和李怀谷。
昨天李怀谷的话让华礼惊讶了很久。不是惊讶于那几句浅显易懂的话本身,而是惊讶于短短几句话背后能顺藤摸瓜探究出的事和情感。这让华礼有一种,突然一天连着看了一个作者写的五六本类似于几部曲的书籍一样,自身无法处理的信息和没有准备突然接受的外界信息,以及伴随外界信息而来的疑问,一股脑的堆在了华礼的脑子里。
不是从来没遇见过复杂的事,只是华礼从来没发现自己内心的思维能这么复杂乱套,华礼从来没这么的纠结犹豫过哪件事。而且思考良久后还是无果。
第二天华礼没有准时到李书记那里,他知道李怀谷大部分时间都是早上和上午待在那里,所以华礼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导致沈季醒来时发现华礼在自己身边,整个人都将自己缩在不是很厚实的被子里,只露出眼睛和圆润的鼻头。
生物钟使然,华礼其实并没有多休息多久。醒来后华礼又仰在床上把自己瘫成一个大字,长腿将沈季的那一部分也一并霸占了。华礼身体上一边慢吞吞的在床上手脚并用的画着圆圈,一边在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整天都在纠结和思考些什么,或许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瞎想,控制不住去纠结。甚至开始纠结起,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离开白河镇。
趁着天还没有变得太晚,华礼才磨磨蹭蹭的收拾好之后赶去了李书记那里。出门时,整个白河镇都被夕阳染上了深黄有些发橘的颜色,像是一盘刚出锅的南瓜汤。
跟华礼预料的一样,李怀谷果然不在那里。只有李书记一个人在书桌前慢慢的写着什么。
“书记,”华礼站在门口,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听到声音后李书记才慢慢的抬起头,看到人影后像是看不清似的,将钢笔横着握在手掌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噢,是你,你今天怎么没来?”
“我有事想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