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华礼自认是个不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或许是从小的特殊经历使然。最初时的小华礼总觉得爸爸丢下自己是嫌麻烦,是自己麻烦到爸爸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华礼在学校有什么事情都会选择瞒着小嬢嬢,因为他担心,害怕麻烦到小嬢嬢,害怕小嬢嬢也会嫌弃自己,怕她讨厌自己,怕她也丢下自己。
只不过一直以来华礼口头上不承认,但心中的纠结和恐慌并不会因此减少。
但来到白河镇后,华礼见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也做了好多他以前不会去做的事。包括,接近某人用感情利用某人。
用刘溪的话说,华礼念书时像一匹孤狼。很幼稚的那种。
在白河镇华礼懂得了,有些事不是自己做的足够好就能够办到的,有时是必须得借用别人的力量的。硬碰硬往往不是最优选择,只有幼稚的小孩儿才会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去勉强单打独斗,最后撞个头破血流还要抬手抹抹鼻子耍帅说自己没事。现在的华礼才不要干这种损失大回报小的事。
“那天的书。” 华礼走进院里就看到李怀谷在那里,于是笑着走近,“挺好看的,谢谢推荐。”
对方也笑起来,接过书来随便翻了翻,意外发现对方夹了纸条书签的部分恰好跟自己的重合大半。于是又抬头带着点惊喜和天涯遇知音的感慨。
末了,又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你怎么会想要到这儿来。” 李怀谷顿了顿,补充道,“这里的年轻人都想办法走出去,你怎么愿意到这儿来。”
“有些事是不按人的意愿走的。” 华礼佯装轻松的撇撇嘴角,一边随意的抬腿用脚尖拨弄散落在地上的几颗小石子,一边抬手将垂落的几缕发丝拢到耳后,“到儿也有几个月了,我还认不全人呢。”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华礼并没有正面回答李怀谷的问题,但又恰好大大的把李怀谷的胃口吊了起来。原本白河镇新出现了这样的人,已经很让人在意了,又难得跟李怀谷如此有共同话题,华礼情商很高,相处中李怀谷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止一点半点。
总说读过书的人才时常思考,时常思考就会有自己思想,甚至容易胡思乱想。虽然说完几句话华礼就擦身进了屋子里去整理新的纸张文件,而李怀谷却因为简单的几句话,就望着华礼的背影止不住的在心里琢磨起来。
其实有时,欲盖弥彰的遮掩,不如直白的说出真相。
因为后者叫所有的猜疑和脑补都无法施展,甚至让人听过后发出“切”的声音,便再也对这事提不起兴趣,不再深究了;若是前者,则像是只将皮抠开了一角的新鲜瓜果,发散着勾人掀开来深深探究的诱人香气,引得人暴露猜忌和八卦的本质。
语言和文字很奇妙,华礼觉得这很像是他小时见过的,早上小嬢嬢站在卫生间门口用来喷shi刘海和发丝的小喷壶,从小小壶嘴里喷出来,却能在空气中发散开来,形成一张水做的网,把黑发牢牢的压制住,再倔强的发丝被喷到也会软趴趴的垂在脸旁。
所以即使华礼只是说了几句简单又模糊的话,李怀谷的想象就足以超出华礼的预料。所以华礼压根就没有想要去探究李怀谷把自己想成什么来历,因为只要找准了方向,无论李怀谷如何在心里将它放大,都不会影响华礼原本想要达到的目的。
但是事实证明,华礼对于勘察人心还是弱了一分的。
“你跟沈季相处的好吗,” 后面李怀谷追进去,随手拿起一本书来一面翻,一面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他对你怎么样?”
“怎么突然说起他,”华礼觉得有点疑惑,同时也有点好笑,“他对我挺好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我听我爸说你们还没结婚,” 李怀谷用肯定的语气说着,而后有些急切似的转过身去,似乎是想要面对着华礼说话,但转过去后又不知把视线放在哪里更好些,于是只是转过了身子去,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书面上,“你不必包庇他。”
对话越来越朝华礼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华礼完全不知道李怀谷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提起沈季来。但是既然需要用得到他,华礼仍应该顺着他讲,但又怕李怀谷说出什么会让自己生气的事。
华礼自知听不得旁人说沈季的不是。
“确实跟他没关系......”华礼还想反驳他,说完后又佯装可怜的低头抠自己的手指,几根细长的手指纠缠一起绕啊绕,补充道,“回不了家,我又没处可去。”
“我可以带你走。”
华礼惊讶的抬起头,终于把目光从自己可怜的手指,移向了李怀谷的反着光的镜片上。
“回去的日期已经定好了,我可以多买一份车票。”李怀谷见华礼有反应,看着他的眼神还以为他是在犹豫和质疑自己的心,“我觉得你不应该被困在这儿。”
话是这么说,刚来白河镇的每一天华礼心里想的都是“我不应该被困在这儿。”,但是跑路这种计划被以这种方式和情感表达出来,让华礼直觉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