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醒了?” 华礼压低声音,很积极的回答他。
其实沈季压根没能看清华礼在哪儿,他这会儿刚睁开眼还不太能适应这种漆黑的环境,完全是凭着摸索到的手掌,约莫判断了华礼的大概位置。听见了华礼的问句,沈季迷迷糊糊的对着空气眨巴眨巴眼睛,而后自暴自弃似的闭上了眼睛。
问话没有得到回应,飘散出去凝固在了空气中,好像用针轻轻一戳就会散落一地。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房间里也没有其他声响,只有窗外某些不知名小虫的叫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大声。过了好半晌,沈季突然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栽进华礼摊开的手掌里,因为脸被压住导致发出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但华礼还是听清了。
“小花对不起......”而后是长久的停顿,没听到对方的回话,也没感受到对方有要动一动的意思,沈季有点慌,他以为华礼真的生气了,赶紧弯起胳膊撑在床上,努力想要直起身子凑近了去看华礼的表情,“我看到了,我,我知道你忙了好久,你管李伯伯借了车,还早起拿了货,就为了今天进城,我,我......”
其实华礼哪里是生气了,他只是愣住了,他没想到沈季会记得那么多细节,而且自己做的这些努力其实原本都是为了,逃离他身边。虽然沈季陷在黑暗中看不清东西,可是一直处于暗处的华礼却能看的一清二楚,他抽走被沈季攥住的那只手,伸手把沈季揽进了怀里。
“我没生气。”
夜晚里华礼的声音又轻又低,沈季感觉自己耳边全都是华礼的声音,震得自己耳根痒痒麻麻的,他很想抬手摸一下,但是他整个人都在华礼的怀抱中抽不出手来,沈季悄悄扁了扁嘴,但注意力还是专注的放在华礼那边。
“你怎么了,小花?”沈季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而后又不相信似的补了一句,“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我压根也没生过气,”华礼回答他,末了,又抿抿嘴唇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单纯想抱你一下。”
华礼确实没撒谎,他就是突然的,很想抱抱沈季。
在此前他不知道沈季是因为那样的原因,也不对,确切的说,他从来都没深究过沈季变成现在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没人告诉他,他也没思考过,也从没想着去探究过,因为在此前他每天满心满眼里想的都是,如何逃离白河镇。
或许他也不是那么的厌恶这里,虽然沈母把自己带来的方法是错误的,单就这一点华礼永远也不能原谅她,但是不得不说,这里的人待他都很好,包括,沈季。看似每日是他在照顾沈季,实际上沈季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关照着自己。
沈季每天追着华礼问,问他的家乡,问他的喜好。沈季每天都在想如何跟华礼变得更加亲近,找各种办法更了解华礼一点,而华礼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沈季的病症,他知道,这很不好,虽然华礼从未对沈季产生嫌弃的想法,但是他现在也是在“杀”他。
用自以为善良的方法,对一个人区别对待,把他从普通人类的群体里划分出去,把他放在不同于常人的位置上,本身就是华礼对沈季最大的不好。
或许就是因为华礼潜意识中对沈季抱着这样的看法,所以沈季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会让华礼意外和惊讶,因为他本身就没有把沈季放在自己同类的位置上。今天听过沈季过去的事情,意外的是华礼再看着沈季没有任何类似怜悯或是可怜他的心情。
他只是心疼和感叹,还有那么点顾影自怜般的感同身受。
华礼心疼沈季的童年和遭遇,那么小的年纪遭此横祸,若不是那次事故,老沈还在人世,沈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困难。他还感叹,自己一直以来有些幼稚的跟父亲置气,好像活了20多年来一直未曾长大一般,跟朋友做这些事时,只有华礼自己知道这里面带着多少故意的成分。
他知道小嬢嬢会跟父亲说,会说华礼离开了,不在家里住了,他希望父亲问起自己,他甚至有点希望父亲能找到朋友的那间小破出租房,所谓的“工作室”,他希望父亲来骂他一顿,哪怕他们站在狭小的空间内对骂,打自己一顿也无所谓。
一直以来只是在逞强,或者说在内心的最深处华礼已经妥协了,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一直自以为自己不稀罕不在乎,其实他是最渴望被爱,最渴望得到亲情的幼稚小孩。
“小花......”沈季隐约间,好像觉得有什么shishi的东西落在肩膀上,于是努力想要偏过脸去看一看华礼,结果却被华礼用手掐住了脸颊。
到现在华礼愿意承认了,他一直自诩冷静理性的人,其实并不是,人越缺少的什么东西,就越喜欢将什么挂在嘴边去说。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就要鼻头酸涩,就要落泪。这看起来实在幼稚,很脆弱,很不华礼,但他本身就是幼稚。
“你讨厌我吗?”华礼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一样,但是带着些许哭腔的鼻音却狠狠出卖了他,“其实我不是想要带你进城,我是......我是自己想进城。”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