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那药水路旱路都能治还是宋了知身体过人,没养几日人便好全了,只余下些印子未消,不打紧的。阮雪棠给他上过一次药之后得了趣味,每夜都亲自替宋了知上药,借着这个由头玩弄宋了知后xue,逼他讲羞人的话。
因着养伤,宋了知也从未如此漫长地呆在家中无所事事过。自他娘去了后,他不愿待在空荡荡的家里,总强迫自己找事做,令自己闲不下来,没空想东想西。如今留在阮雪棠身边,每天除却做饭洗衣再无别的事可做,便陪在阮雪棠身边,阮雪棠发呆,他便看阮雪棠发呆,阮雪棠看书,他便看阮雪棠看书,视线总不离他。
阮雪棠也由着他看,许是大病初愈,他总困乏着,一天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有时闲着无聊了,也同宋了知出门走走——仅限于在院子里溜达——因为四周实在太过荒芜,除了山还是山。若换了个风雅之士,或许能在山水间得些许乐趣,但阮雪棠没风花雪月的心思,宁愿回屋去看那本《孽花欲》。
不过到了天幕低垂的夜晚,待阮雪棠沐浴后,又很愿意在院内坐上一坐,感受春末的凉风习习。宋了知总担心阮雪棠这样披着shi发吹风以后会得头风,是故总在阮雪棠身后搬个小马扎坐着,拿干布巾替他擦头发,阮雪棠则在前面坐着,有时拿了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计划着什么,有时则拿着几串糖葫芦看穹幕星影摇摇欲坠。
宋了知第一次感觉村里人将他驱逐到此处也不错,除却清风明月,再没旁的来扰,仿佛天地间只剩他和阮雪棠两人。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持续了半个月,又下过几场春雨,家里米面也快吃完了,义庄恐怕也有事等着他做。选了个晴天日子,他为阮雪棠把三餐都备好了,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家门,照惯例,依旧是先往义庄去了。
哪晓得一到义庄,屋里屋外停遍了尸首,那徐仵作忙得连骂他的功夫都没有了,边翻看一具男尸边说道:“没良心的东西,还晓得来?上次赚笔大财便这样懒惰了,怎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前几日病了。”
宋了知早就想好了借口,依旧是半真半假的回答,帮着徐仵作把尸体翻了个身,这尸体放久了,尸身又偏胖,溢出的尸油流了满桌。徐仵作听了这个回答,多看了他几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支使他做事。
宋了知问道:“怎那么多尸体?”
“喏,这位,”徐仵作指了指眼前的这具男尸,“本是翰林院修撰,前些日子流放路上患了痢疾,一路走到咱们这儿,终是没能耐活下去。到底是个流放的罪犯,负责押送的官差要登记在案,所以送到义庄来了。”
“那其余的......?”
“屋外那几个是百姓发现的逃兵,饿死的病死的都有,屋里其他摆着的几具也是死在流放路上的罪犯,多数也是得了病去的。”徐仵作掰着指头算了算,“屋后头也放了几个,拢共算起来,共十三具。”
十三具,宋了知眉头皱起,他们这里不过是个小县城,怎么一时之间多了那么多死人。还不待宋了知问出口,那徐仵作又凑到宋了知耳边说:“不必惊讶,单瞎子活,我就替你接了三四单,你若今日再不来,我还真要去你家找你了。”
宋了知嘀咕道:“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徐仵作笑了,拍了拍那位肥胖的老修撰,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天威不可测。你请针线的那几位,可也是从州府那边送过来的,个个都是肥差。”
不知怎么,宋了知忽就想起薛令修那句要有大动荡了。他又帮着敛了几具尸首,徐仵作推说不用,令他去镇上买瞎子活的元宝蜡烛,以往这些都是徐仵作来买,好从宋了知活计里多克扣点银子,今日竟然让他自己去买,可见的确是忙到不可开交。
那香烛店开在镇上的偏僻处,宋了知找了许久才找到,整条巷子就他一家店面,他选着买了几样,付过钱准备离去。哪晓得刚出巷口便遇上了同几个捣子厮混的赵老五,隔了快一月未见,赵老五已有一番新变化,背着他娘把家里的地置卖出去,换了几两银子,平日里便与这些捣子为伍,袖手好闲,花天酒地。
在赵老五眼中看来,自己这个倒数第二是鲤鱼跃龙门,很有成就了,而宋了知这个倒数第一不但不识好歹,先前还令自己丢了大丑,当即撺掇着这几个捣子一同上去寻宋了知麻烦。
那几个捣子惯会找茬的,见宋了知提着东西走来,便迎了上去,为首的那个站定在他面前,流里流气道:“你便是宋了知?”
那人比宋了知矮上一截,宋了知不得不低下头来看他:“有何事?”
“兄弟,要我说你这就做得不厚道了。”为首的捣子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衣襟上的灰,“我妹妹还是个黄花闺女,又订着亲,你调戏了她,这下子婆家人退了聘又收回彩礼,我家平白损失了好几十两银子,你该如何还我?”
宋了知见到赵老五在一旁笑得jian诈,便知这些人是来寻麻烦的,往后退了一步,满脸警惕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妹妹是谁。”
那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