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小民,在世族垄断之下,既不能上达天听,也听不见朝廷的声音。
此番谭廷讲话说得明明白白,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皆落了下来。
不少人闭起了眼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sao乱结束之时,倏然落泪。
原来,还是会有人看到他们的难处,替他们做主啊!
......
一场突然出现的sao乱,没有持续到天亮,便落下了帷幕。
知县还想装模作样地上前感谢谭廷,谭廷却连看都不欲多看他一眼。
“好叫知县晓得,今日是你做知县的最后一日。”
包括知县逃跑的事情在内,他都会一封信写给府衙,这无用的知县,当真是做到头了。
话音落地,干瘪的知县老头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垮在了一旁的衙役身上。
他本想着,背靠世族怎么都不会有错,可现在看来,竟是大错特错了......
一旁的秦焦在知县的垮倒中,也愣了一阵。
他如何思量旁人并不知道,只是在人群渐渐散去,县城逐渐恢复平常的时候,项宜目光又落在了那位谭家大爷的身上。
男人没有察觉,直接让人找来了纸笔,当场就走笔利落地书信一封,交给了魏乾。
魏乾向他抱拳,拿着他的书信,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人马而去。
夜风将男人的面容吹得越发棱角分明。
谭廷转过头去的时候,恰看到了妻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看过去,她愣了一下,就立刻别开了。
谭廷干脆走过去,站在她脸前,牵起了她的手。
这动作,令项宜的手不由僵了一僵,目光不由落在了一旁的黄四娘身上。
那是林大夫人安排给他的人吧......
然而她没能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却见那黄四娘带着六娘走上了前来。
四娘带着六娘正正经经给项宜行了一礼。
“四娘已听六妹说了,是夫人大义,救了小妹一命。四娘替小妹,替灯河黄氏给夫人道谢了。”
项宜不敢当,想要上前扶起他们,手却还在男人手心里抽不出来,她只能示意乔荇上前扶人。
而黄四娘也看到了谭廷和项宜交握的双手。
她慢慢垂下了眼帘,再没有多看谭廷一眼,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张嬷嬷在她身边还想说什么,被黄四娘一个眼神瞥了过去。
“四娘不会照着嬷嬷说得做了,嬷嬷就此闭嘴吧。”
张嬷嬷愕然,但在黄四娘的心意已决中,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
人群都退了开来,县城又恢复了安静。
项宜看到黄四娘走开了,而她自己的手还被男人扣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从未有过的奇怪姿势,项宜不知怎么办才好,手下僵得不行,也不晓得此刻应该如何回应。
直到谭廷看了妻子半晌,在她的无措里,无奈叹了口气。
她今日遇到了那般危险,他找到她的时候,心下绷紧如同拉满的弓。
然而她却在那般险情之后,似还要与他保持距离一般。
只是谭廷不禁想到了今日,她两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握着她的手便没松开,反而道了一句。
“宜珍可否不要在我手心里握拳,能否将手心打开?”
这两句问话,令项宜手下越发僵硬了。
那般姿态,实在让她不习惯......
可他难得说得这般明白,项宜怔了半晌,到底照着他说得,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掌心。
她刚一松开,就感觉到男人指尖探到了她的掌心里,他指尖有握笔而生的薄薄的茧,轻轻蹭在她的指缝里,从她根根指缝交叉而入,将她手心手背都握在了掌中。
指尖纠缠、掌心紧紧贴在一起的一瞬,项宜浑身都止不住僵了一僵。
但他的手掌温热,在入夜的冷风里,一阵一阵地热度传到了她手中。
夜风吹着两人,浓重的烟火气渐渐退了下去。
谭廷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微落,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般掌心紧贴的姿态,是项宜从未有经历过的,她手下发麻了半晌。
她轻轻清了一下嗓子,见那位大爷无有察觉,也没有松开,只能任着他就这般握住了自己的手。
两人一路往客栈而去。
刚来的时候还干净整齐的街道,如今布满了狼藉,周边有不少店铺被火烧毁,店内物品被付之一炬,只剩下几根残梁。
走在路上的人都禁不住向路两边看过去,又都眼看着这样的景象,沉默了起来。
江西舞弊案的重审才刚刚开始,就已经闹出了这么多事情。
后面会怎样,朝廷真的会表明态度,而东宫又真的能替庶族寒门的百姓们撑起一片天,其实,没有人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