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所以我注定享受不到别人的幸福和权利。
谁都能生育,我却不会生育,这是我的错吗?芝那天说了很多。
邹杰不耐烦地听着,他觉得芝流露了不健康的思想倾向,但他忽视了另外一种更为可怕的倾向。
芝对生活感到了某种彻底的绝望,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1966年秋天的一个夜晚,芝躲到厕所间吞下了半瓶安眠药,然后她安然地回到床上躺在邹杰身边。
芝准备就此告别世界。
在厕所间的墙上她用圆珠笔写了给邹杰的遗书:邹杰,别忘了付给妈这月生活费五十元。
我是爱你的。
早晨邹杰醒来时发现芝还在安睡,他推了推她,芝一动不动。
邹杰想等一会再叫醒她。
他去上厕所,看见了墙上那行字后猛地醒悟到了什么。
邹杰去敲娴的房门,他失声大叫,快起床,芝寻短见了。
娴在里面生气地说,大清早的你胡说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寻死?要寻死的是我,不会是她。
邹杰知道娴不相信,他就把芝从床上抱起来往楼下跑。
在清晨的大街上,邹杰抱着芝挡住了一辆送豆制品的三轮车。
车主说,这女的怎么啦?邹杰又急又恨地说,她活腻了。
车主又说,那这车豆制品怎么办?邹杰愤怒地说,人比豆制品值钱!他把芝往那堆油豆腐素鸡百叶上一放,推开车主就骑上车往医院去了。
芝死了。
医生没能将她抢救过来。
几天沉闷伤心的日子过 去,娴开始镇定下来。
她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憔悴的脸,她的脸由于过多的哭泣变得浮肿起来。
她往脸上抹了一些粉底,恢复了几分姿色后对邹杰说,你看我们该怎么办?什么怎么办?邹杰说。
你考虑过再婚吗?娴沙沙地梳着头发,她说,你要是想再找女人结婚,我同意,可你要搬出去了。
别胡说了。
邹杰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没想过要再结婚,家里有你就够了。
现在这样想,时间一长就不同了。
娴说,一切都会变的,只有人的命运不会改变。
你先别跟我说什么。
娴对邹杰说,你到街上去给我买一束康乃馨。
如果买来了,我就跟你继续,如果街上没有康乃馨,证明我不应该与你一起生活下去。
邹杰跑遍了半个城市,买回了一束红色的康乃馨。
他推开门,看见娴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们去楼下拍张照吧,算是新的开始。
娴轻声地说。
他们来到楼下的红旗照相馆,请熟识的摄影师照了一张全家福。
摄影师让他们都要笑,邹杰和娴很自然地笑了,后来这张照片就陈列在红旗照相馆的橱窗里,过路的行人都会朝它多看一眼,心里在猜测照片里的男女是否母子关系。
这是1966年深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