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脖上已青筋暴起,叶停牧仍压抑着没哭出声来,只见他胸膛起伏不定,一滴滴热泪从他手底流出,shi了他乌黑的鬓发。
快四十的人,本该见过生死、尝过离别,可如今却悲伤得仿佛连肝肠也哭断。
姬鸣风见不得叶停牧哭,猜疑也好,忌惮也罢,他一哭,她便心胸闷胀,仿佛也要跟着落泪。
仔细想来,他这些年,确也求之甚少。
良久,姬鸣风终是轻叹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她低声问他,我何时与他人相好过?
他年幼便心慕于她,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心中天下国事装得太多,与他相比,终显得凉薄几分。
可除他外,这些年却也从没有过别人。
叶停牧没有答话,他唇角抿得僵直,仍遮着双眼,一只手搭在床上,拳头紧握,仿佛身陷囹圄却又无能为力。
姬鸣风从未想过会在他身上看到这般景象。
她伸手擦去他鬓侧shi泪,别哭了,这般年纪,怎么还哭得像个孩子
她单手撑在他颈侧,俯下身,抬手覆上他指骨匀称的手背,轻轻吻上了他干燥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贴上唇瓣,叶停牧呼吸一滞,被姬鸣风搂着腰拥入了怀中。
别哭了
她拉下他的手掌,望着他那双哭得通红、尽显悲意的双眼,认命地吻了上去,低声道,你不喜欢,我不见他便是,何需哭成这样
她当真是拿哭泣的叶停牧毫无办法,说话时语气轻柔,简直有些在哄他的意味。
叶停牧向来倨傲,打断了骨头痛得浑身shi汗也不肯叫一声的人,独独在情爱之事上堪不破,委曲求全了二十二年,仍旧心甘情愿为之驱策。
姬鸣风道,你突然晕倒在街头,你的侍从心急如焚地进府求医,那慌乱之态神色仿佛你快死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担忧。
她轻轻吻去他的泪,继续道,如今满朝文武都知你怒急攻心,被气得吐血,之后上朝你怕是要遭不少笑话
姬鸣风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转而问他道,朝还上吗?还是当真要请辞?
姬鸣风哄人真是有一套,一通甜言蜜语浇下来,简直要将叶停牧溺毙其中。
想来姬宁哄人的功力全随自于她。
她一边吻他,一边低语,那男子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想来不是偶然,且把他放在后宫,叫人盯着他,看看他是谁送进来的眼线。
她神色有些无奈,你智多近妖,怎么如今连这一层也看不透。
她说了许多,可叶停牧却只抓着她开头的那句话不放。
他定定看着她,问道,陛下当真不碰他吗?
君无戏言,他不过有幸长得与你相似两分,我才多看了一眼,哪里及得上你。
叶停牧心头微热,嘴上却在翻旧账,可陛下说我已不年轻,而他如今风华正茂...
姬鸣风笑笑,我比你还长上一岁,你若年老,那我岂不是更甚。再者年轻有何用,青涩懵懂,毫无气度可言,那能与丞相相比。
见叶停牧终于止住泪,她放柔了声音,先前猎来那只红狐,料子还在库里收着,如今冬日快到了,我叫人做件狐领大氅给你。
她并非询问,想来是决定好了要让人做件衣服给他。
叶停牧问,是公主看上的那只红狐吗?
姬鸣风没答,只说,你穿红色好看,只你这般雍容沉稳的气度,才压得住浓烈的红色。
没一个父亲会和女儿抢东西,可叶停牧却不想拒绝。
他抬手抱住姬鸣风,闭上眼将脸埋入她颈间,灼热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闷沉的声音从她颈窝里传出来。
陛下上次说这话,骗我穿了二十年的红衣
姬鸣风吻住他shi透的鬓发,暗道一句美色误国,道,那便再穿二十年给我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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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停牧昏迷之事不日便传至了秦亦耳中,他听后面色平静,仿佛并不关心,可等姬宁转身去后厨看个药的功夫,他便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换好衣裳,去马厩牵了匹马,晃晃悠悠往府外走。
想也知道是要上哪儿去。
可他运气不好,还没出府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姬宁逮住了。
她身后还跟着那通风报信的马夫。
姬宁蹙着眉心,提着裙子走近,从他手里拉回缰绳,把马交给马夫。她也不说话,拉着秦亦就往回走。
秦亦看着她气冲冲的侧脸,屈指在她掌心挠了一下,公主生气了?
姬宁握住他发凉的手指,不让他动。
你既知道会惹我生气,为何还这样做。
秦亦解释道,属下只是去看一眼,若义父无碍,属下便回来。
姬宁不松口,都说人已经醒了,你急这一时半刻又能如何。再者我并非不让你去,可你身体如此虚弱,哪还能骑马。等你喝了药,我陪你乘马车去相府拜见叶大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