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勤远伯家的吕雁在花灯节失踪,除了陛下钦点的人寻找,她的闺中好友景和长公主也在暗里搜寻,就在两月前,平都的一家当铺里出现吕雁的一对贴身耳环,赵景和得了消息,买下那副耳环,却没能追查到什么踪迹。
百姓见到官兵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谁敢说实话,还是林如苇托人从那当铺的老板口中挖到了些东西,锁定卖吕雁首饰的是陈家庄上一位富户之女,陈绮云。
几番探查下,林如苇发现她偷卖首饰竟是为了和自己的情郎——京兆府尹的儿子严长嗣私奔。可严长嗣哪里会为了一个普通女子抛下家业,嘴上答应得好听,在私奔当夜根本没来,害得陈绮云被父亲抓了回去打了个半死。
趁陈绮云伤心欲绝之时,林如苇安排小檀在她身边若有若无地说起葬剑山庄的名头,告诉她若是有什么不平事,可以去向庄主求剑杀仇。
刚开始她只是当做话本里的江湖故事听,解一解自己被抛弃后凄苦的心境。
可随着林如苇设计和陈平偶遇的“惊鸿一瞥”,她渐渐发现自己父兄的不对劲。父亲三天两头地往周叔那里跑,兄长也成日里呆在揽味阁里。
即便心中隐约有些怀疑,可陈绮云自恃手握范鸿信的把柄,即便没了严长嗣这个依靠,自家的这个生意怎么都不会打到自己头上,直到父亲一日带一个男人回来和自己打了个照面。
那男子面白无须,进了屋一双眼睛直溜溜地往她身上打量,声音掐着尖儿还带着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就连父亲也随之笑得开怀。
陈绮云的脸霎时青白交杂,这样的眼神,在她将吕雁骗出来赏花灯时,在范鸿信的脸上也看到过。
这是一种得意而满足的神态,像极了长辈替子侄相看人家的模样,可又莫名多了一丝残忍和悲悯。
像是在看着一个必死之人。
陈绮云的这颗心都随之颤抖起来,吕雁被钉在棺中的模样明明在一年的时间里消磨得迷糊不清,却在此刻霎时翻滚上来。
大红的喜服下是凄厉的哭喊声,吕雁被人死死地按住,匕首划破她的手心,滴落在酒碗中,和死尸的黑血混合在一起,再灌入她的喉中。
饮此合血酒,Yin阳两不隔。
她的嘶吼声渐渐低沉,是沾了鸡血的红线在她的唇间密密麻麻得爬满,一针一针,直到哭声稀碎,又淹没在她的喉间。
粗壮的定魂钉沉闷地穿过皮rou,凿透棺木的声音钝钝响起——咚咚、咚咚,引得破庙荒树上的乌鸦争相应和。
陈绮云就远远地在破庙门口听着,杂草间有东西忽闪忽闪的,是吕雁挣扎时掉落的耳环。
一对耳环上的红宝石就躺在荒草里盯着她,像极吕雁看她的最后一眼,带着怨恨和痛苦,静静地注视着她。
陈绮云亲眼目睹吕雁死去都没有的害怕和慌张,却在得知自己被作为弃子冥婚时,和吕雁感同身受起来,她感觉自己此刻仿佛附身到吕雁的身上,尝到了刻骨的绝望和无力的挣扎。
她跌坐在地上,俯身哭泣起来,直到脑中划过小檀说过的话。
葬剑山庄!只有葬剑山庄能够救自己,她要活下去,她必须得活下去!
她有秘密,她知道父亲是鬼市的商人,她知道兵部尚书范鸿信这桩不干净的往事。
这些足够她求得一把Yin鬼剑,把这些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都杀干净,只有她能活,只有她配活!
陈绮云未干的泪还挂在脸上,笑意却爬上她的嘴角。
她本就寥寥无几的愧疚心更是消失殆尽,是吕雁不够聪明,听信了自己,更是她怯懦可欺,挣脱不出这样的命运,不像自己,只有手执利刃,下得了狠心才能成全自己。
成群的火把照亮郊外的一片荒地。
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地方如今却被官兵们密不透风地围拢着。
已经站了一个时辰的赵景和一动不动,眼中的神色明灭莫辨。
眼见着挖上来的泥土已经在一旁堆成小山丘,梅韶知道自己在揽味阁耽搁得久了些。
“我替你查过了,是凌澈的上书,让陛下改了主意,准许开棺。”
凌澈回晋西不过三日,吴策病逝。之后,吴策传爵位给凌澈的表文跟着凌澈这个新任晋西候的请安折子,快马加鞭到了赵祯的案头。
折子中重墨落在结尾的“问长公主安好”无声地回答了赵景和新婚之夜的质问。
他愿意以晋西的兵力作为后盾,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赵景和的神情终于随着梅韶的话略微松动,开口却没有提及凌澈分毫:“我还未来得及恭贺你荣登兵部侍郎。”
梅韶的目光飘到土里那已经露了头的棺椁上,范鸿信当真是对死去的儿子上心,就连棺木都是上好的。
“我记得陈绮云给勤远伯夫人的信中并没有一对耳环。”
是梅韶亲手去荒庙里了结陈家,布下罩住范鸿信的网,她写的书信自然早早过目。
“是我放进去的。”赵景和注视着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