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缓慢扫视了堂上的几人一眼,深深拜下去,话说得清晰:“民女家住陈家庄,父陈满,兄陈平,皆死于京兆府尹之子严长嗣手中。民女侥幸逃脱,击鼓鸣冤,却被京兆府尹严大人打上诬告的罪名,关在狱中。身为人女,惟愿父兄之死得以沉冤得雪,民女纵死,无有牵挂。”
“本官听说,陈满和京兆府尹严朔府上的管家是拜了把子的兄弟?”郭桓坐直身子,盯着陈绮云的眼睛道。
威压之下,陈绮云移开眼,低下头,声若蚊呐:“是。”
“状词上写着,严长嗣因你父亲把你许给他人,心生嫉妒,于是在你大婚之夜,埋伏在半路,杀了你的父兄。”
“是。”
“不知姑娘许配给谁家?”
“庄子南头的蒋家。”
一旁的衙役捧上人口造册,郭桓翻看一番,道:“若是本官没有记错,陈家庄南侧只住着一户姓蒋的,而且还是个阉人。”
郭桓抬起眼,轻笑道:“你的父亲拿了不少好处吧,竟舍得把你卖给阉人对食?你的心中就没有半点怨愤?”
“民女虽不识几个大字,但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不敢违逆。”
“蒋家那个虽是从宫中放出来的,年纪也不大,可毕竟不是个全乎人,在外头没半点地位;严长嗣好歹也是个官宦子弟,你即便嫁过去做妾,境遇也比嫁给个阉人好上太多。你和陈平也叫周管家一声干爹,这样好的去处,陈满不选,居然让你去跳那火坑,于情于理,有些说不过去吧。”
“而且严家可是递了些证物来。”郭桓示意衙役把一搭信拿出来,放在了陈绮云面前。
“这上头是你与严长嗣的通信,言辞切切,郎情妾意,可是两相情悦的好事儿。怎么在你的状词里,说的是严长嗣贪慕你的美貌呢?莫不是你不满父亲的婚事,暗通自己的情郎,联手杀了自己的父兄?”
“杀父杀兄,这在黎国可是凌迟的死罪啊!”郭桓故意扬高了语调,看着面前的女子慢慢地瘫软在地上。
一旁的齐容早就急了,见陈绮云坚持不住,忍不住出声:“郭大人言语恐吓一个孤女,可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郭桓冷笑着走下堂,半蹲在地上和陈绮云平视着,探究地看向她的眼底,“一旦你这挑唆杀人的罪名坐实,别说恐吓,这狱中的刑具都能请姑娘尝上一遍。”
“郭大人!滥用刑罚有违国法!”白秉臣出言斥责道。
“呵,有违国法?”郭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嘲弄道,“白相当年审问谋逆罪人,用的刑罚可要重上许多,先帝怎么没治你一个违法之罪?”
“刑罚本就由人定,既是郭大人主审,白相还是稍安勿躁。只是现下案情未明,用刑实在不当。”一直不发一言的温诚开了口,却是惯常的古板官话。
陈绮云哪里见过这样的势头,从他们谈论刑罚时就吓得跌坐在地上,抽泣了半天,终于在哭腔中松了口:“父亲大人确实是被严家公子所杀,只是严家公子是受严大人的指使才动的手。”
第38章 会审变
听陈绮云供出严朔,齐容心中暗叫不好,这样下去,范鸿信恐怕保不住。可看白秉臣的脸色,竟没有一点要阻拦的样子,由着陈绮云在堂前将这桩案子娓娓道来。
“父亲和严府的管家结拜,是因为他们共同为严大人做着一桩买卖。父亲在鬼市里当鬼商,做冥婚买卖的交易。平都之中的人口造册,生死嫁娶,身为京兆府尹的严大人自然是了如指掌。他提供清白姑娘家的坟茔地方,派人在夜里挖出她们的尸体,由父亲在鬼市买卖,得了利,两家二八分成。”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陈绮云的声音回响在他们的心弦上。儿女早夭本就是父母心中痛处,可仗着这点舐犊之情,做起这样损Yin鸷的生意,实在是令人胆寒。
“有了这两分利,父亲在鬼市的地位更加水涨船高,严家贪利,逼着父亲去做要价更高的活人冥婚。”
“活人冥婚?”就算是游手好闲、深知平都风月玩法的郭桓也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有些权势钱财的人家,即便是给已死的儿子寻求冥婚妻子,也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可早夭的女子哪有那么多。因此......因此就会在暗地里派些泼皮,装作拐子,潜伏在男方看上的姑娘家附近,寻住机会绑了她,直接活人入墓合葬。这样的生意风险大,还得背后有人兜着底,银钱也比普通冥婚高出不少。”
陈绮云看了一眼堂上大人们的青白各异的脸色,继续道:“父亲也因此赚了一笔银钱,在我们庄上也能算得上是个小富之家。可哥哥在此时看上了揽味阁的老板,各位官老爷们也知道,揽味阁那样大的生意,林老板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小小富商。哥哥在里头砸了不少银钱,又买了巡防营的一个差事,勉强算得上是半个官家人,才换得她松口。”
“她在平都认识不少达官显贵,为了成亲时不丢面子,提出的彩礼也不少。此时家中的一点余钱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父亲就卖了我,给蒋家